自打《狐狸换铁契》签完字，北疆边境就跟按下了快进键。大周工部的工匠带着土系修士往月牙河谷一扎，没出半个月，一座石木结构的堡垒就立了起来——墙是用符文加固过的青石，顶是能挡风雪的松木，连交易区都划分得明明白白，东边是人族商队的地盘，西边留给妖族，中间还特意留了条宽道，美其名曰“缓冲带”，实则是怕两边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开市那天，天还没亮，河谷里就热闹起来。人族商队赶着骡车，车上堆着粮食、布匹，还有锃亮的铁锅铁锄，掌柜们怀里揣着算盘，眼神里满是“能不能赚一笔”的期待；妖族这边更热闹，熊妖扛着比人还高的皮毛，狐妖提着装满药材的藤筐，连平日里不爱出门的兔妖都来了几个，抱着自家晒的草药，好奇地往人族那边瞅。
可这股新鲜劲没撑过一个时辰，互市堡里就炸开了锅。
最先吵起来的是东边角落。一个膀大腰圆的熊妖，爪子里拎着张黑黝黝的熊皮，往人族皮货商的摊子上一摔，震得摊上的秤都跳了跳。“俺这皮，去年冬天刚剥的！你摸，多厚实！换你十石粮食，少一粒都不行！”熊妖嗓门大，一喊整个交易区都听见了，周围的人瞬间围了过来。
那皮货商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王，常年在边境做买卖，见多了大场面，却还是被熊妖的气势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拿起熊皮翻来覆去看了看，又用手指戳了戳，最后指着皮上一处不起眼的浅色印记，皱着眉说：“道友，你这皮看着是好，可这里有块旧疤，是去年跟狼群打架弄的吧？这疤影响品相，顶多换八石，还是上等的江南稻米，换旁人，六石都嫌多。”
“你胡说！”熊妖一听就急了，熊掌“啪”地拍在摊子上，差点把王掌柜的算盘震掉，“这疤不影响保暖！你们人族就是小气，还爱找借口！是不是秤有问题？”说着就要去抢王掌柜手里的秤，吓得王掌柜赶紧把秤抱在怀里，连声喊“有人管没”。
这边还没劝住，西边又吵了起来。一个穿青布裙的狐妖，手里捏着几株冰晶花，正跟人族药师争得面红耳赤。那冰晶花通体雪白，花瓣上还凝着细霜，看着就不是凡品。狐妖把花递到药师面前，语气带着骄傲：“这花在北疆冰原上长了十年，里头的冰灵气足得很，一株能抵十株普通雪莲，换你两斤当归，不过分吧？”
药师是个戴眼镜的老者，接过冰晶花，先是用鼻子闻了闻，又掏出个小巧的玉牌测了测灵气，最后摇了摇头：“姑娘，这花灵气是有，但你看这根茎，采摘时没处理好，断了半截，灵气跑了近一半，药效也差了不少。最多按五株雪莲算，换一斤当归，再多真不行了。”
“你骗人！”狐妖急得直跺脚，“我采的时候明明很小心！你是不是想压价？”
一时间，互市堡里到处都是争吵声。这边喊“你秤不准”，那边叫“你货不行”，还有人族商人嫌妖族摊位太臭，妖族嫌人族讨价还价太墨迹，吵到最后，连“要不要打一架分输赢”的话都冒了出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两个身影急匆匆地挤了进来——正是联合管理委员会的两位主事：大周的八品官刘大人，还有白狐部落的长老胡老七。两人刚从堡外巡查回来，一听里面吵成这样，头瞬间大了三圈。
“都住手！”刘大人掏出令牌往桌上一拍，声音不算大，却带着官威，“互市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有话好好说！”
胡老七也跟着帮腔，对着妖族那边喊道：“都冷静点！陛下和夫人让咱们来互市，是为了过日子，不是为了吵架！真闹起来，互市停了，谁都没好处！”
这话倒是管用，吵吵闹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可安静归安静，问题还没解决——人族认秤认算盘，妖族认直觉认经验，两边的“规矩”不一样，往后肯定还得吵。
刘大人和胡老七躲在管委会的小屋里，愁得直叹气。刘大人揉着太阳穴说：“这哪是做生意，简直是跨物种沟通障碍！他们不认秤，咱们不认感觉，这咋弄？”
胡老七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忽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弄点‘样子’出来？比如把最好的皮毛、最差的皮毛都摆出来，标明能换多少东西，再弄些统一的秤，咱们俩一起校准，谁都别想搞鬼！”
刘大人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对！就弄个‘标准样品柜’，再统一度量衡！往后交易，按样品来，按咱们校准的秤算，谁都别想耍赖！”
说干就干。两人当天就让人找来木料，打了个柜子，把各种等级的皮毛、药材分门别类放进去，每样旁边都挂着木牌，写着“此等狐皮换稻米三石”“此等冰晶花换当归半斤”。又找来十几杆新秤，两人一起用标准砝码校准，在秤杆上刻上管委会的印记，谁用没印记的秤，就不准在互市交易。
这办法还真管用。第二天再开市，虽然还有小摩擦，但吵得没那么凶了。有妖族拿不准皮毛的等级，就去样品柜那边比一比；有人族商人想用旧秤，一看到管委会的人过来，赶紧换成校准过的新秤。连昨天吵得最凶的熊妖和王掌柜，今天也能坐下来好好谈了——熊妖拿皮毛跟样品比了比，发现确实有瑕疵，乖乖接受了八石稻米的价格；王掌柜也没再压价，还多送了熊妖一小袋盐，乐得熊妖直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散架。
消息传到京城，周玄正拿着北疆送来的简报，看得哭笑不得。简报上写满了各种鸡毛蒜皮的纠纷：“熊妖嫌人族商队的骡车挡路，差点掀车”“狐妖觉得人族药师的眼镜是法器，不敢靠近”“兔妖被算盘珠子的声音吓到，躲在柜子里半天不出来”……
“这哪是贸易冲突，分明是企业文化冲突的异界版！”周玄把简报递给王德福，笑着说，“不过也正常，磨合期嘛，哪有不吵架的？跨文化商业合作，第一步永远是建立标准和信任。让他们吵，吵着吵着，规矩就出来了。只要不动手，就是进步！”
王德福也跟着笑：“陛下说得是。听说刘大人和胡长老弄了个样品柜，现在互市比之前规矩多了。说不定再过阵子，妖族也能学会用算盘了。”
“那可就有意思了。”周玄靠在椅背上，想象着熊妖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账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这北疆的互市，往后还有不少好戏看呢。”
而此刻的互市堡里，胡老七正拿着算盘，教一个年轻的狐妖数数。狐妖学得慢，算错一次就急得直跺脚，胡老七却很有耐心：“别急，慢慢来。学会了算盘，往后跟人族做生意，就不怕他们算错账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也照在外面热热闹闹的交易区——虽然还有摩擦，但那份属于“和平共处”的默契，正在这吵吵闹闹的磨合中，慢慢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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