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哥，道上从没这规矩！\"握着一叠钞票的帮众慌忙推辞，\"让大哥知道，非骂死我不可......\"
\"没规矩就由我来立！\"陈志钺瞪起发红的眼睛，\"大哥要怪罪，让他直接找我。现在赶着去旺角，让开！\"
七八个挂着龙城帮名号的黄包车夫立刻围了上来。
\"钺哥坐我的车！\"
\"我脚程快，选我！\"
......
陈志钺随意挑了辆车钻进去。车夫抄起车把飞奔而去。落选的车夫们重新聚在一起打牌闲聊，嗓门明显比其他帮派的人响亮许多。
有个多嘴的瞧着两名龙城帮成员去送钱，忍不住嘀咕：\"同是混江湖的，你们龙城帮运气真好。我们敬义就惨了，上次和潮州帮火并，连我们这些外围都得拼命。结果折了几个兄弟，别说额外抚恤，连社团给的安家费都被克扣大半。\"
旁边的龙牌帮众敲着桌子打断：\"少说晦气话！让你们坐馆听见，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呸！现在跟扒层皮有什么区别？天天上供连饭都吃不饱！\"那人继续发牢 。
另一个机灵鬼凑近发牌的龙城帮众：\"听说你们陈先生要和大哥合开罐头厂？到时候肯定缺人手......\"
\"胡扯！根本没这回事！不玩了，我去拉活。\"
\"急什么？真要招工也是先从正式成员挑，哪轮得到你这种外围？\"
......
今天的黄包车格外迅捷，在窄巷里接连超过几辆出租车。
\"钺哥，到了。\"车夫在牛丸店门前刹住车，等陈志钺刚落地就扭头狂奔。
陈志钺正要让周大彬付车钱，回头已不见人影。\"这帮家伙......阿武，晚上记得把车钱补上。\"交代完便带着周大彬进店。
环视装修进度，陈志钺微微点头。在时间紧迫、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周大彬能完成七成效果已属难得。
\"大彬，这两天忙忘了问你，跟阿鬼学得怎么样？现在有把握撑起这家店吗？\"
\"老板，我已经掌握记账和全套牛丸制作工艺。\"
欧师父派了四位熟手来帮忙，我觉得没问题。
只是满汉楼的人毕竟是借调，咱们是不是该开始招工了？薪资定多少，招几个人合适？
汇报学习进度；
指出人手问题；
提出解决对策！
周大彬用实际行动向陈志钺证明，他虽然身有不便，但头脑灵活、做事用心，绝对是可用之才。
陈志钺满意地点点头：“满汉楼的人会在这里帮两周忙。开业三天后，你在店门口摆个招工牌。先招八个人，月薪四百块。我会请欧叔叮嘱满汉楼的伙计好好带新人。等他们撤了，你试用这八人半个月，最后留四个。告诉大家，陈记只要最优秀、最勤快的员工。将来开分店，老员工优先提拔为店长。但我宁可不断培训新人，也绝不降低标准招懒散之辈。”
明确规则后，陈志钺拍拍周大彬的肩：“店铺制度、招聘条件、考核标准这些，你和黄飞洪商量着定。你俩没有底薪，但这家店每月利润的5%，你拿4%，他拿1%。好好干，给龙城帮的弟兄们树个榜样。”
周大彬爽快应下，没问黄飞洪为何只分1%——面试那天陈志钺就说过，黄飞洪跟着阿武办事，将来另有安排。至于自己能分多少，他并不在意。作为陈记首店店长，若止步于旺角卖牛丸，他宁可辞职——堂堂元老混成这样，还不如回去当贼！
这时，欧兆丰派来的四个满汉楼伙计也来向陈志钺问好。这位陈老板既是九龙城寨出身，又与自家老板攀亲，背景硬得很，众人不敢怠慢。
检查店铺时，陈志钺指出几处需改进的地方，周大彬逐一记下。黄飞洪匆匆跑进来：“钺哥，长乐社的曹燕君到了，说有事找您谈。”
“陈生，旺角是长乐社地盘，曹燕君不好对付。”周大彬拦住陈志钺急道，“要不我先去周旋？”
“不必，她不来我才担心。”陈志钺带着阿武出门，见曹燕君正打量着牛丸店。
“陈先生来旺角开店，怎么不提前知会？”曹燕君收回目光，“这条街大半铺面归长乐集团，早知您来，定给您留最好的位置。”虽已退隐江湖，她言谈间仍透着凌厉之气。
曹燕君几句寒暄中带着试探，言语间透露出对长乐集团的自信。
陈志钺故作谦逊地摆手：\"曹女士，我这小店刚起步，哪敢在您面前显摆？等生意稳定了，再找您租个大铺面也不迟。\"
曹燕君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店内：\"陈老板太谦虚了。听说您之前推车摆摊时，日进近千元。如今开店雇人，想必更上一层楼......\"她话锋一转，\"不介意我进去看看吧？\"
\"您能来是我的荣幸。\"陈志钺侧身让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曹燕君踱步进店，看似随意打量，实则心系那份计划书。待旁人退开后，她直入主题：\"阿钺，这么称呼可以吧？\"
\"君姐是龙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姐姐。\"陈志钺点燃香烟，语气热络。
曹燕君笑意不减，话里却藏着锋芒：\"我要是有你这么能干的弟弟，就不用操心了。阿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那份即食牛丸的计划书我看过了，开个价吧，我想买你的配方。\"
\"抱歉君姐，配方不卖。\"陈志钺干脆回绝。
曹燕君从包里甩出计划书：\"你出个配方就要占51%？我投钱建厂反倒成了陪衬？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可别太异想天开。\"
\"不急，我有的是时间。\"陈志钺弹了弹烟灰，\"推车日赚千元，开店只会赚得更快。长乐不合作，我慢慢攒钱办厂就是。倒是君姐你——\"他打了个响指，阿武立即递上标满负面新闻的报纸。
\"长乐转型屡战屡败，家底还剩多少？\"陈志钺直视对方发青的脸色，\"我等得起，你可等不起。再不翻身，恐怕连社团都保不住了吧？\"
\"我八你二。\"
\"送客。\"
\"三成！\"
\"五十万就能盘下的厂子，我熬几个月再借点就够了。\"
\"四成五，这是我的底线！\"
“君姐，看来你毫无诚意，再谈下去也是徒劳。”
陈志钺转头对周大彬吩咐：“帮我叫辆车，送我去半岛酒店。”
他顺手拿起桌上那份被曹燕君丢下的计划书：“既然君姐无意合作，这份文件我就带走了。正好约了《新新日报》的麦Sir，说不定他能介绍些有兴趣的投资人……”
话未说完，曹燕君已一把夺回文件：“我顺路送你吧。其实我一直想结识传媒界的朋友。”
她微微一笑：“阿钺，生意不成情谊在。我可没仗势欺人，带人来为难你。现在，总不至于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吧？”
若陈志钺早一年穿钺，拉投资绝不会如此艰难。
那时曹燕君刚成立长乐集团，手握社团多年积累的资金。单凭“龙卷风”亲自登门，加上他与陈志超的关系，她至少会投个几十万卖个人情。
可惜如今，一年来的盲目投资已让她资金缩水。
近来屡屡遭遇骗子，更令她对陈志钺充满戒备。
见曹燕君态度松动，陈志钺笑容更盛：“当然，朋友多路好走。君姐，请吧，别让麦Sir久等。”
他伸手想拿回计划书，却被曹燕君敏捷避开。
“阿志，开车。”她将文件塞进手袋，径直走出牛丸店。
保镖梁志收回与阿武对峙的目光：“君姐，去哪儿？”
“半岛酒店。”
……
半岛酒店，1928年开业，素有“远东贵妇”美誉，曾是亚洲最奢华的酒店之一。
50年代起，这里成了“影人茶座”，明星与媒体人常在此流连。
麦尚曾任《工商日报》主编，现为《新新日报》采访主任。虽其貌不扬，但在传媒界也算一号人物。
“师父，《新新日报》又不是没摄影师，干嘛非拉我来？”唐马嘟囔着扯高衣领，圆脸上写满不情愿。
“我被调到【城市睇真滴】栏目组，那个主持人乐慧贞脾气火爆，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接私活，我可就惨了。”
麦尚放下咖啡杯，抬手给了徒弟一记爆栗：“嘿！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跟师父说话？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再说了，tAb那点薪水谁不知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带出来的，这种拍照写稿就能拿钱的好事，轮得到你？待会儿机灵点！这位金主可是海外留学回来的，说不定是哪家豪门的私生子，出手大方得很。多结交些有钱人，哪天被tAb踢出门，也不至于饿死！”
挨了训的唐马垂着脑袋，借着喝咖啡小声嘀咕：“明明是不想分钱给报社同事，才拉我来当苦力……每次都说得冠冕堂皇……”
“你……”麦Sir脸色一僵，正要继续教训。
这时，陈志钺磁性十足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麦Sir，抱歉，路上堵车，让您久等了。”
“陈少客气，我们也刚到。”麦Sir与陈志钺握了握手，目光转向一旁的曹燕君，“这位女士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曹燕君微微一笑：“麦Sir，我是曹燕君。”
“哦！原来是长乐集团的曹老板，失敬失敬，快请坐。”麦Sir恍然大悟，招呼众人落座，同时挥手叫来服务生，“半岛的蛋挞差不多该出炉了，既然来喝下午茶，可不能错过。先上一打，咱们边吃边聊。”
服务生面带职业微笑，翻开英文菜单：“麦主编，老规矩？”
“哎，今天招待贵客，挑最好的上。另外，我现在不在《工商日报》了，跳槽到《新新日报》当采访主任。有空帮我传个话，我私人电话你们都知道。要是有三四线小明星需要宣传，直接联系我，十八线和野模就算了。”麦尚边说边将一张大钞压在菜单上。
服务生合上菜单，笑容更盛：“buon appetito！”
麦Sir冲几人使了个眼色：“意大利语——用餐愉快，这是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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