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县衙,大堂之上。
知县吴大老爷升堂理事。这位吴知县,年纪不过三十上下,五官端正,仪表堂堂,是个新科进士,颇有几分书卷气。他一拍惊堂木,威严喝道:“带人犯!”
衙役将济公带上堂来。济公站在堂下,东张西望,毫无惧色。
吴知县往下一看,见这和尚破衣烂衫,邋里邋遢,心中不悦,沉声问道:“你这僧人,见了本县为何不跪?”
济公嘻嘻一笑:“老爷,您这话说的!您当官有当官的尊贵,我们和尚也有和尚的体面。我一没犯王法,二没作奸犯科,这里又没有佛祖菩萨,我跪谁去?难不成跪您这惊堂木?”
吴知县被噎了一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座庙出家?”
济公挺了挺胸脯:“老爷要问,我乃杭州西湖灵隐寺的济颠和尚!济公的名头,您总该听说过吧?”
吴知县一愣,心里嘀咕:“济公?那不是秦丞相府的替僧吗?听说佛法高深,神通广大,怎么会是这副模样?莫不是冒充的?”他将信将疑,问道:“你既是济公,那我问你,东门外杨家店,那个秃头和尚被杀一案,你可知道内情?”
济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一概不知!”
吴知县追问:“你既是灵隐寺高僧,不在临安修行,跑到我这龙游县来做什么?”
济公答道:“老爷明鉴!我是奉了秦丞相的谕令,带着临安府的两位班头,出来捉拿盗取相府玉镯凤冠的要犯华云龙!”
吴知县吩咐:“带那两个班头上堂!”
柴元禄、杜振英被带上堂来,跪下行礼。吴知县问:“你二人真是临安府的班头?”
柴元禄答道:“回老爷话,下役二人确在临安太守衙门当差。”
吴知县:“既是公差办案,可有海捕公文?呈上来本县验看!”
济公插嘴道:“公文?哎呀!昨天晚上在客店丢了!”
吴知县一听,勃然大怒!心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串通一气,胡搅蛮缠!他一拍惊堂木:“好个刁僧!满口胡言!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招认!来呀!把这和尚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打完了再问!”
两旁衙役齐声答应,如狼似虎般冲上来,就要拉济公行刑!
济公连声嚷嚷:“哎哟!要挨打了!要挨打了!”
衙役头子骂道:“嚷什么嚷!趴下!省得爷们费事!”
正当衙役要动手时,忽听堂外一声高喊:“且慢!打不得!”
话音未落,一人急匆匆跑上堂来,对着吴知县躬身施礼:“老爷!千万打不得!这位确实是灵隐寺的济公活佛!下役尹士雄可以作证!”
吴知县一愣:“尹士雄?你如何认得?”
尹士雄道:“回老爷!当初在临安秦相府,下役为救徐治平徐大老爷,曾去阁天楼盗取五雷八卦天师符,当时幸得济公活佛指点相助,见过圣僧一面!下役绝不会认错!”
书中交代,这尹士雄为何会在龙游县衙当差?原来,当年他在秦相府盗符救下徐治平后,徐治平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后来徐治平科举高中,被任命为知县。尹士雄想去投奔他当个差役。徐治平说:“恩公,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让你当差,我坐着你站着,于心何安?若让你坐着,又坏了规矩。这样吧,我为你推荐一个去处。”于是将尹士雄推荐给了同窗好友、龙游知县吴大人。吴知县看在徐治平面子上,对尹士雄颇为照顾,让他当了八班衙役的总班头。
今日尹士雄正在班房休息,听说要打一个和尚,心中好奇,过来一看,竟是济公!他深知济公神通,连忙上堂作保。
吴知县听尹士雄这么一说,不敢怠慢,急忙起身下座,来到济公面前,深施一礼:“哎呀!不知圣僧驾到,弟子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万望圣僧海涵!”说着,亲自搀扶济公上座。
济公摆摆手:“罢了罢了!不知者不罪!老爷也是例行公事嘛!”
吴知县赔笑道:“久闻圣僧大名,能知过去未来,佛法无边!不瞒圣僧,弟子眼下正为三桩无头命案焦头烂额!一是南门外高家花园叶半仙捉妖反被杀;二是北门外高家钱铺刘二混无故被砍死;三是东门外杨家店秃头和尚遇害。这三案,一无凶手,二无对证,上面催逼甚紧!恳请圣僧慈悲,施展神通,为弟子指点迷津!”
济公翘着二郎腿:“占卜推算?那多麻烦!老爷,取文房四宝来,我和尚给你写出来便是!”
吴知县大喜,忙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济公背过身去,在袖子里捣鼓一阵,写好东西,封好递给知县:“老爷,这张字柬你收好。等你到东门外杨家店验完尸回来,轿子落地时再打开看。里面把三桩命案的来龙去脉都写清楚了。切记!不可早打开!早打开就不灵了!”
吴知县接过字柬,见信封上画着一个酒坛子,坛身上钉着七个木楔子,图案古怪,知是济公的独特标记,便小心翼翼收在怀中。
济公又说:“老爷,办案需要人手。请你派杨国栋、尹士雄两位班头随我和尚前去。我带来的柴、杜二位班头,就先在衙门歇息吧。”
吴知县满口答应,吩咐杨国栋、尹士雄:“你二人跟随圣僧办案,一切听从圣僧调遣!”
二人领命,随济公下堂,出了县衙。
走在街上,尹士雄关切地问:“圣僧,一向可好?”
济公拍拍肚皮:“好!吃嘛嘛香!”
尹士雄又对杨国栋说:“杨大哥,我听说嫂夫人病得不轻?何不求圣僧赐些灵丹妙药?圣僧的丹药,可是能起死回生的!”
杨国栋一听,连忙对济公躬身施礼:“求圣僧慈悲!赐些仙丹,救救内人!”
济公摆摆手:“不急不急!丹药有的是!咱们先办案要紧!”
尹士雄问:“师父,咱们去哪儿办案?”
济公往前一指:“五里碑!”
于是三人同行。可济公走路的姿势实在古怪:走三步,退两步,磨磨蹭蹭。
尹士雄着急道:“圣僧!您这走法,什么时候才能到五里碑啊?咱们快点走吧!”
济公斜眼看他:“我要是快走,你俩跟得上吗?”
杨国栋拍胸脯:“跟得上!您尽管快走!”
济公嘿嘿一笑:“那好!瞧好了!”说罢,身形一晃,迈开步子,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快如闪电!眨眼功夫,就把杨、尹二人甩出老远!
杨、尹二人拼命追赶,却连济公的影子都摸不着!两人一商量:“算了!反正约好在五里碑见面,咱们直接去那儿等吧!”于是加快脚步,直奔五里碑而去。
其实,济公并没走远。他见二人追过去,便从一条小胡同里钻出来,慢悠悠地继续晃荡。
走不多远,见路西有家小酒馆,掌柜的正拿着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看那架势,像是在做花账(虚报账目),好多捞点油水。
济公迈步进去,笑嘻嘻地问:“掌柜的,辛苦!贵姓孙吧?”
掌柜的抬头:“是啊!您有什么事?”
济公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跟县衙三班总头杨国栋是拜把子兄弟,对不对?”
掌柜的点头:“不错!我们是换帖弟兄!”
济公做悲痛状:“哎呀!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杨国栋的媳妇……今天早上去世了!”
掌柜的大吃一惊!手一抖,笔掉在账本上,画了一大团墨迹!他急问:“和尚!你怎么知道的?”
济公煞有介事地说:“今天一早,杨头儿到我的庙里,说要办丧事。请五个和尚接三(人死后第三天举行的仪式),七个和尚放焰口(超度法事),还要搭鬼面座台。我说那哪行?得七个和尚接三,十一个和尚放焰口,搭天花宝座!最后还得加演一出《四郎探母》,带打脸挂胡子(指戏曲表演)!那才叫热闹!”
掌柜的信以为真,感叹道:“好家伙!您庙里的法事可真排场!”
济公说:“是啊!杨头儿让我顺路给你捎个信儿。我这不就来了嘛!”
掌柜的感激道:“有劳大师父了!里面请,喝碗茶,吃杯酒再走!”
济公正中下怀:“好好好!正想喝两杯呢!”
掌柜的连忙让伙计端上两壶好酒。自己则开始张罗:“我跟杨头是过命的交情,他家里有事,我不能不去!伙计!先去饽饽铺定一桌上等祭品!记我账上!”
其他伙计也议论纷纷:“杨头平日对咱们不错,咱们也凑份子送份公礼吧!”“去布店扯八尺蓝呢子料!”“再去刻字铺做四个金字,写‘驾返瑶池’!”
众人七嘴八舌,准备丧礼。济公在一旁美滋滋地喝完酒,抹抹嘴:“酒不错!我走了啊!”
众人还连连道谢:“有劳大师父!慢走!”
济公白赚了两壶酒,心满意足地出了酒馆。他这无事生非,给人报假丧,就为骗酒喝,也真是没谁了!
济公继续闲逛,来到十字街口。抬头一看,路南有家酒楼,字号“德隆居”,里面刀勺乱响,伙计吆喝声此起彼伏,宾客满堂,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再看对过路北,也有一家酒楼,字号“二龙居”,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瞌睡,跑堂的坐在凳子上发呆,灶上的擀面杖闲着没事干,被厨师敲得“梆梆”响。
济公迈步进了二龙居。跑堂的见有客来,无精打采地迎上来。
济公问:“伙计,你这店里怎么这么清净?”
伙计叹口气:“大师父,别提了!以前老掌柜在世时,我们这二龙居是龙游县头一块招牌!谁不知道二龙居的酒菜好?可老掌柜一走,少掌柜接手后,这买卖就一天不如一天!偏偏我们这儿原来的大厨和几个伙计,跳槽到对过开了那家德隆居,把老主顾都带走了!真是船多不碍江,可人家那船是越开越顺,我们这船眼看要沉!昨天忙活一天,才卖了八百多文钱,刚够大伙吃饭。今天到现在还没开张呢!我是这店里的老人了,真想争口气,多进点好货,跟对过比着干!他卖一百二十文的菜,我卖一百文!可心有余力不足啊!”
济公听罢,哈哈一笑:“你想多赚钱不?”
伙计眼睛一亮:“想啊!谁不想?”
济公神秘地眨眨眼:“你想发财,和尚我有主意!”
说罢,济公要在这冷清的二龙居,施展神通,招揽顾客,顺便……捉拿那藏匿已久的真凶!一场好戏,即将在这小小的酒楼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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