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州府衙西跨院的一间厢房内,灯火如豆。济公和尚四仰八叉地躺在硬板床上,鼾声大作,睡得正香。他刚从安西县曾知县那里喝得酩酊大醉回来,被两个衙役搀扶着送回住处。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两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府衙高墙,落在西跨院的屋顶上。正是追云燕子姚殿光和过度流星雷天化!二人伏在瓦片上,屏息凝神,仔细观察院内动静。
姚殿光压低声音对雷天化说:“雷贤弟,你在此望风,我进去结果了那秃驴!”
雷天化点头:“兄长小心!那济颠诡计多端,莫要中了他的圈套!”
姚殿光冷笑一声:“一个醉醺醺的和尚,有何惧哉!” 说罢,他如狸猫般滑下房檐,双脚落地无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厢房窗外,舔湿手指,轻轻捅破窗纸,向内窥视。只见济公仰面躺在床上,胸脯起伏,鼾声均匀,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姚殿光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趁你醉,要你命!” 他轻轻抽出腰间雪亮的钢刀,寒光在黑暗中一闪。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推门而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门帘的瞬间,床上的济公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双眼圆睁,精光四射,哪有半分醉意?他冲着窗外大喝一声:“好个贼崽子!佛爷等你多时了!哪里走!”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吓得姚殿光魂飞魄散!他哪里还敢动手,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屋内的济公哈哈一笑,踢踏着破草鞋,不紧不慢地追了出来。
姚殿光仓皇逃窜,与房上的雷天化会合。二人也顾不得许多,施展轻功,没命地向城外逃去。济公在后面看似步履蹒跚,却始终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
这一逃一追,就是大半夜!姚殿光和雷天化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眼看东方泛白,终于逃出了曲州府城。回头一看,济公的身影似乎不见了。二人这才松了口气,找到路边一片小树林,靠着一处山坡,瘫坐下来,只想喘口气。
“我的妈呀……这……这和尚是人是鬼?怎么……怎么甩都甩不掉……” 姚殿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雷天化也是心有余悸:“兄长……咱们……咱们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话音未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哎呦喂!二位,跑累了吧?和尚我追得也挺辛苦!”
二人抬头一看,吓得魂飞天外!只见济公不知何时已坐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正晃着腿,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姚殿光怪叫一声,跳起来又想跑!济公用手一指,念动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定!”
姚殿光和雷天化顿时觉得周身一紧,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
济公跳下树来,拍拍僧袍上的尘土,围着两个“木偶”转了一圈,啧啧道:“跑啊?怎么不跑了?佛爷我还没活动开筋骨呢!”
姚殿光颤声求饶:“圣僧……活佛……饶命啊!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求您高抬贵手……”
济公掏掏耳朵:“饶命?好啊!和尚我心地最善良,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呀,请几位蝎子老弟来陪你们玩玩,怎么样?”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蝎子。
姚、雷二人一听,吓得面无人色!这荒山野岭,毒蝎遍地,若被咬上,岂不是生不如死?
就在这危急关头,山坡上传来一声清越的道号:“无量天尊——!”
只见一位年轻道人身穿蓝缎道袍,腰系丝绦,背负宝剑,仙风道骨,飘然而至。此人正是铁牛岭避修观的神童子褚道缘!
姚殿光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拼命喊道:“道爷!道爷救命啊!这妖僧要杀我们!”
褚道缘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现场,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呼救?这和尚又是谁?”
姚殿光急忙道:“回道爷!我二人是玉山县人氏,我叫姚殿光,他叫雷天化!这和尚是济颠!他抓了我们的结拜兄弟华云龙,我们想为兄弟报仇,不料反被他制住!他还要用毒蝎咬死我们!道爷,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褚道缘一听“济颠”二字,眼中精光一闪!他转向济公,冷声道:“哦?你就是那屡次与我三清教为敌的济颠僧?”
济公歪着头看他:“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杂毛老道,你想管闲事?”
褚道缘傲然道:“贫道褚道缘,乃铁牛岭避修观修士。早就听闻你济颠在常山县欺辱我道门同道,捉拿孟清元,雷击华清风,火烧张妙兴,害死姜天瑞!今日撞见,正好替天行道,为三清教讨个公道!”
济公嘿嘿一笑:“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让你三招!”
褚道缘大怒:“狂徒!看剑!” 说罢,“沧啷”一声抽出宝剑,寒光一闪,直刺济公面门!
济公不闪不避,眼看剑尖将至,身形滴溜溜一转,竟鬼魅般绕到了褚道缘身后,伸手在他道冠上弹了一下:“嘿!帽子歪了!”
褚道缘又惊又怒,回身又是一剑!济公再次轻松躲过,顺手在他道袍上拧了一把:“料子不错!可惜穿你身上糟蹋了!”
褚道缘连刺数剑,连济公的衣角都碰不到,反被济公像逗小孩一样,拧一把、拍一下、揪一下,戏弄得团团转!直把他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好个妖僧!欺人太甚!” 褚道缘知道武功奈何不了济公,决定动用法宝!他虚晃一剑,跳出圈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钟——扣仙钟!
“妖僧!看法宝!” 褚道缘将小钟望空一抛,口中念念有词!那扣仙钟见风就长,瞬间变成一口巨钟,带着风雷之声,向济公当头罩下!
济公似乎躲闪不及,“咣当”一声,被巨钟扣了个严严实实!
褚道缘见状,得意大笑:“哈哈哈!我当济颠有多大本事,原来不过如此!区区凡夫,也敢猖狂!” 他转身想去解救姚、雷二人。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杂毛老道!你敲钟干嘛?想给佛爷我送终啊?”
褚道缘骇然回头!只见济公好端端地站在他身后,正掏着耳朵!而那口巨钟下,空空如也!
“你……你怎么出来的?!” 褚道缘惊得目瞪口呆!
济公笑道:“你那破钟,缝太大,关不住和尚我!”
褚道缘又惊又怒,再次掏出法宝——一根看似普通的绳索,捆仙绳!
“妖僧!再吃我一宝!” 他将绳索一抖,那绳如同活物般,闪电般向济公缠去!这次济公似乎没能躲开,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哈哈哈!” 褚道缘再次狂笑,“济颠!这次看你往哪逃!快快跪地求饶,叫我三声祖师爷,或许饶你不死!”
被捆住的济公却一脸轻松:“哎呦喂!好厉害的绳子!道爷,道爷!饶命啊!和尚我再也不敢了!”
褚道缘冷哼:“现在求饶?晚了!若不叫祖师爷,立刻将你扔下万丈深渊!”
济公眨眨眼:“我叫你三声孙子,你放了我行不?”
褚道缘气得差点吐血:“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给我下去吧!” 他运起力气,抱起被捆的济公,就要往旁边的深涧里扔!
就在他被扔出去的瞬间,济公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褚道缘的道袍前襟!“刺啦——!” 一声裂帛巨响!褚道缘那件崭新的蓝缎道袍,竟被撕下大半幅前襟!而济公则带着那半幅道袍和捆仙绳,坠入了云雾缭绕的深涧!
褚道缘看着手中只剩半幅的道袍,又看看深不见底的山涧,愣了半天。他心中有些懊悔:“师父常告诫我不可妄动无名,不可轻易伤生……今日我是否做得过分了?” 但转念一想,济公屡次与道门为敌,也是咎由自取。他叹了口气,转身为姚殿光、雷天化解开了定身法。
“那济颠已被我扔下深涧,想必粉身碎骨了。你二人速速离去吧。” 褚道缘道。
姚、雷二人千恩万谢,狼狈逃窜。
褚道缘定了定神,觉得腹中饥饿,便想在山下小镇找个酒铺吃点东西。他走进镇口,看见路西有家酒铺,伙计正站在门口张望。
那伙计一见褚道缘,眼睛一亮,冲里面喊道:“来了来了!”
褚道缘回头看看,身后并无他人,心中纳闷:“这伙计跟谁说话呢?” 他也没多想,走进酒铺,找了个空桌坐下。
伙计热情地迎上来:“道爷,您来啦!” 说着,不等褚道缘点菜,就麻利地擦抹桌子,然后端上来一壶酒,一碟溜丸子,一碗木樨汤,还有半斤饼。
褚道缘愣住了:“哎?伙计,我还没点菜呢,你怎么知道我要吃这些?”
伙计笑道:“道爷,您不是就爱吃这几样吗?我们都备好了!”
褚道缘心中惊疑,暗道:“怪事!真是思衣得衣,思食得食?这道爷我修炼有成,能未卜先知了?” 他狐疑地吃起来。
酒足饭饱,褚道缘叫伙计结账。伙计拿来算盘一扒拉:“道爷,一共三吊二百八。”
褚道缘一愣:“等等!一壶酒,一碟丸子,一碗汤,半斤饼,哪要这么多钱?你这丸子卖多少钱?”
伙计道:“溜丸子二百四。”
“那加起来也不过一吊钱左右!怎么成了三吊二百八?”
伙计不慌不忙地说:“哦,是这么回事。您吃了四百八,您师老爷吃了两吊八,算在一起,不就是三吊二百八吗?”
褚道缘勃然大怒:“放屁!我哪来的师老爷?我是出家人!”
伙计依旧笑嘻嘻:“道爷您别急啊!刚才有个穷和尚在这吃饭,他说是您师爷爷。他吃了两吊八,没钱付账,就留下了这个。” 说着,伙计拿出半幅蓝缎料子和一根丝绦,“和尚说,让您来付钱,这料子和丝绦就归您了。不然,我们留着也能卖点钱。”
褚道缘一看那料子和丝绦,正是自己被济公撕去的那半幅道袍和捆仙绳上的丝绦!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伙计:“你……你胡说八道!那和尚是我对头!他怎么会是我师爷爷!”
伙计一脸无辜:“和尚就是这么说的啊!他说您当老道当腻了,想改当和尚,认他做师爷爷。他还说让您赶紧去追他,晚了就不要您了!”
褚道缘差点气晕过去!他知道跟伙计吵也没用,又怕不认账,这特殊的缎料不好配,只得咬牙切齿地付了三吊二百八文钱!拿着那半幅道袍和丝绦,冲出酒铺,发誓要追上济公,将他碎尸万段!
他刚出镇子,迎面走来一个路人,看见褚道缘,主动搭话:“这位道爷,您姓褚吧?”
褚道缘没好气:“是!干嘛?”
路人说:“刚才有个穷和尚,托我给您带个话。他说是您师爷爷,让您快点追他,晚了他就不要您这个徒孙了!”
褚道缘气得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他是你师爷爷!”
路人被骂得莫名其妙,也火了:“你这老道好不讲理!我好心给你带信,你怎么骂人?” 说罢,气呼呼地走了。
褚道缘憋了一肚子火,拼命往前追。追得口干舌燥,看见路边有口井,几个人正在打水。他上前道:“辛苦诸位,讨碗水喝。”
打水的人看看他,问:“道爷,您是不是姓褚,叫褚道缘?”
褚道缘一愣:“是啊,你怎么知道?”
打水的人笑道:“刚才您师爷爷——一个穷和尚,从这路过,留下话,说让您少喝点井水,怕您闹肚子!”
褚道缘差点气炸了肺:“谁是我师爷爷?!那是你师爷爷!”
打水的人也恼了:“你这老道怎么骂人?不给你喝了!” 收起水桶走了。
褚道缘气得眼前发黑,跌跌撞撞继续追。刚到一个村口,只见村里涌出二十多个壮汉,一个个横眉立目,气势汹汹!褚道缘还没反应过来,这群人就围了上来,不由分说,揪住他就打!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褚道缘被打得晕头转向,抱头鼠窜,心中悲愤交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天哪!” 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济公提前安排好的“节目”,专为惩治他这个目中无人的“神童子”!而这顿莫名其妙的暴打,还只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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