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凌抬了抬眼皮，正要说些场面话将他打发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却在她身旁响了起来。
“她不饮酒。”
东华不知何时，已在她身旁落座。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紫衣，银发如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将满室的喧嚣与浮华都压了下去。整个宴会厅的温度，似乎都因他的出现而降了几分。
那三太子玄风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自然认得这位上古神只，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帝君。”
东华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将自己面前一碟切成小块的冰镇玉梨，推到了萱凌手边，那意思不言而喻。
玄风举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他不甘心就此退下，鼓起勇气又道：“帝君说的是，太女殿下金枝玉叶，不宜饮烈酒。小王这杯中是东海特产的‘凝露浆’，以百花晨露酿制，性情温和，最是养人。”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不料东华终于抬起了眼，那双深邃的紫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她不喜花香。”
五个字，平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玄风的脸彻底白了。东华帝君这是什么意思？他与太女殿下究竟是何关系？为何连她不喜花香这等小事都了如指掌？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翻滚，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忌惮。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讪讪地行了一礼，狼狈地退了回去。
萱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竟觉得有几分好笑。她捏起一块玉梨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化解了满心的烦躁。她侧过头，压低声音对东华道：“多谢。”
东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有了东华这尊大神坐镇，接下来的宴席果然清静了许多。再没有人敢不识趣地上前搭话，那些原本火热的目光，也都收敛了起来，只是偶尔偷偷地瞟向这边，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猜测。
宴席过半，少绾和折颜、墨渊也凑了过来，将萱凌和东华围在中间，自成一桌。
少绾看着萱凌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各色点心，不由得打趣道：“我说你怎么吃得这么开心，原来是有帝君在这里给你当门神啊。怎么样，今日这场‘选美大会’，可有看得上眼的？”
萱凌白了她一眼：“快别提了，一个个不是蠢就是傻，还有一个想给我当马夫的。我看着都倒胃口。”
折颜摇着扇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依我看，这四海八荒的青年才俊，怕是没一个能入得了我们太女殿下的法眼。只是不知，殿下心中，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他这话看似在问萱凌，眼睛却状似无意地瞟向了东华。
萱凌被他问得一愣。
什么样的夫婿？
她还真没想过。从前的她，心里只装着修行、功法、法宝。来到这个世界，心里又装下了天族、苍生、四海八荒。夫君这个词，对她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首先，得打得过我吧。不然以后吵架了，我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噗——”少绾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笑得前仰后合，“有道理！这个标准一出，四海八荒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要被淘汰了。”
萱凌又掰着手指头数道：“其次，得聪明，不能是个草包。我跟他聊阵法，他跟我谈风月，那得多无趣。还有，得有担当，不能遇事就躲在我身后。长得……长得要好看，我喜欢亮晶晶、光闪闪的东西，人自然也不能太难看。”
她每说一条，少绾、折颜和墨渊的目光，便在东华身上转一圈。
打得过她？放眼四海八荒，除了眼前这位，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聪明？这位可是曾经的天地共主，活的百科全书。
有担当？若水河畔，是谁守了十几天不眠不休？
长得好看？一头银发，一身紫衣，风华绝代，更是无人能及。
几位上神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只有当事人萱凌还一无所知，兀自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择偶标准。
东华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有些泛白。他听着她那些天马行空的要求，心中竟生出一种荒谬的……满足感。
仿佛她口中那个完美的、不存在的人，就是照着他的模子刻画出来的一般。
“最重要的一点，”萱凌忽然一拍桌子，下了结论，“他得能帮我一起，教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此言一出，连墨渊都忍不住，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折颜更是直接笑出了声，指着萱凌对东华道：“帝君，你听听，这丫头，想的不是找夫君，是想找个同僚，帮她完成天道布置的课业呢。”
东华终于开了口，他看着萱凌，那双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海，里面映着她茫然不解的脸。
他缓缓道：“你想要的，将来都会有。”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萱凌听了，只当是朋友间的安慰，用力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那便借你吉言！”
她觉得，东华指的是她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符合标准的、完美的继承人。
而东华看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这棵铁树，开窍之路，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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