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姜饶消散在天地间的魂魄碎片。
翩然看着这一幕,捂着嘴,泪水再次决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光点之中,蕴含着熟悉的气息,那是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爱人。
“好了,接下来,便是三日三夜的等待。”萧晴萱屈指一弹,一道道灵光从她指尖飞出,在结魄灯周围布下了一个繁复而精密的阵法。阵法成型,一道透明的光幕拔地而起,将结魄灯和盘膝坐在灯前的翩然笼罩其中。
“此阵可保灯火不熄,亦可隔绝外魔侵扰。你安心守着便是。”
做完这一切,她才拍了拍手,走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从储物法宝里摸出了一包新买的蜜饯,悠哉地吃了起来。
澹台烬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坐下,安静地陪着她。
山谷中一时间只剩下风声和翩然压抑的哭泣声。
“姐姐,”澹台烬忽然开口,“那只狐妖说她来自荒渊,那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关押上古妖魔的囚笼。”萧晴萱将一颗蜜饯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由上古神明以自身神髓布下结界,与人间隔绝。理论上,里面的东西是出不来的。”
她侧过头,看向澹台烬:“可现在,不仅有妖物能逃出来,看翩然那样子,似乎还不是个例。这说明,那个结界,出问题了。”
澹台烬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虽然对天下苍生没什么感觉,但姐姐似乎很在意这些。
“那我们要去看看吗?”
“当然。”萧晴萱的回答理所当然,“景国那边,澹台明朗那个蠢货蹦跶不了几天,不急于一时。倒是这荒渊,若真让里面的大妖都跑出来,那才是天大的麻烦。我可不想以后走到哪儿,都有不长眼的妖魔鬼怪跳出来打扰我吃饭的兴致。”
这个理由,很萧晴萱。
澹台烬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好,都听姐姐的。”
就在他们商议着接下来的行程时,数里之外的一处山坡上,黎苏苏正死死地盯着那处山谷。
她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形,但那冲天而起的幽蓝光柱,以及那股强大到令她神魂颤栗的阵法波动,无一不在向她昭示着,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惊天动地的仪式。
“妖火冲天,邪气凛然……”黎苏苏咬着牙,眼中满是寒意,“萧晴萱,你果然在利用澹台烬,举行某种邪恶的祭祀!你是想让他彻底堕入魔道,好为你所用吗?”
她将眼前的一切,都通过自己的逻辑,进行了一番合情合理的“解读”。
那个狐妖,定然是祭品!而澹台烬,就是这场祭祀的核心!萧晴萱这个幕后黑手,正在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急迫感涌上心头。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阻止这一切!
可那强大的阵法,如同一道天堑,横亘在她面前。她知道,以自己如今这缕残魂的力量,强行闯入,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想办法……必须想办法将此事公之于众!让仙门,让世人,都看清萧晴萱那张美人皮下的蛇蝎心肠!
黎苏苏悄然退去,眼中闪烁着自以为是的光芒。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山谷中始终被那幽蓝色的光芒笼罩。翩然不眠不休,寸步不离地守护在结魄灯前,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却愈发坚定。澹台烬则如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萧晴萱身侧,为她隔绝了一切可能的打扰。
而萧晴萱,则是吃好睡好,偶尔指点一下澹台烬修行上的小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的开场。
第三日黄昏,当最后一缕夕阳从山巅消失时,异变陡生。
那盏结魄灯上的幽蓝火焰,猛地向上窜起数尺之高,光芒大盛,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汇聚而来的魂魄光点,不再是零零散散,而是形成了一道璀璨的光河,尽数灌入火焰之中。
火焰的颜色,由幽蓝,渐渐转为温暖的金色。在火焰的中心,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开始缓缓凝聚、成型。
翩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陷入掌心都毫无所觉。
光影越来越清晰,五官、身形、轮廓……最后,连衣甲上的纹路都纤毫毕现。那是一个身姿挺拔、面容英武的青年将军,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与煞气,此刻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姜饶……”翩然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光影,却又怕惊扰了他。
萧晴萱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走到了阵法前。她看着那已经凝聚成形的神魂,淡淡开口:“时辰已到,归来。”
话音刚落,她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山谷中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疯狂地向着那道光影涌去。以灵气为骨,以魂魄为血肉,一具崭新的身体,在光芒中迅速构建。
光芒散去,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而后,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甲胄已经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身寻常的布衣。男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初时带着一丝茫然与空洞,仿佛跨越了无尽的岁月。当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泪流满面的粉衣女子身上时,所有的茫然都瞬间褪去,化为了无尽的震惊、狂喜与深情。
“翩然?”姜饶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我!姜饶!是我!”翩然再也控制不住,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姜饶僵硬地抱着怀中温软的身体,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和熟悉的馨香,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真的……活过来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爱人,又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对气质卓然的男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虽是凡人,但久经沙场,心智远比常人坚韧。他很快就从翩然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他听完翩然为了复活他,而答应为奴为婢,效忠于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时,他没有半分犹豫。他轻轻推开怀中的翩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走到萧晴萱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
“末将姜饶,谢公主殿下再造之恩!”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公主殿下救我性命,复我魂身,此恩重于泰山。从今往后,姜饶这条命,便是公主殿下的。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他是个军人,懂得何为恩,何为忠。在他看来,对方拥有这等通天彻地的手段,却只要求他们效忠,这代价,简直是太小了。这已经不是交易,而是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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