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热乎气还没从胃里散尽，轿车就拐进了一条栽满榕树的大道。
车轮碾过平整的柏油路，几乎听不到颠簸声。两旁的院墙越砌越高，雕花的铁门后隐约可见修剪整齐的草坪，偶尔有穿制服的园丁弯腰劳作，见了轿车都停下手里的活，规规矩矩地站着。
林晚悄悄咋舌。这排场，比她老板那套郊区别墅阔气多了。
轿车在一扇巨大的铁艺门前停下，门柱上爬满了蔷薇藤，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走上前，对着车窗敬了个礼，才慢吞吞地拉开铁门。
车子继续往里开，穿过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园，才停在一栋两层高的洋楼前。
洋楼是红砖砌的，屋顶铺着深灰色的瓦，几扇落地窗外装着白色的护栏，窗台上摆着鲜艳的红玫瑰。门口站着两排佣人，男的穿深色西装，女的穿浅蓝色旗袍，见车停下，齐刷刷地弯了弯腰：“周管家好。”
这阵仗，把林晚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悄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确认不是在做梦——这哪是豪门，这简直是电视剧片场！
“林小姐，请。”周管家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晚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学着刚才在巷子里的样子，脸上堆起傻笑，迈着有点僵硬的步子下了车。脚刚沾地，就听见“咔嚓”一声，低头一看，鞋底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个洞，露出了脚趾头。
她下意识地想把脚往后缩，可转念一想，缩也没用，索性大大方方地往前走，还故意把破了洞的鞋尖对着那些佣人，心里默念：看呗，就是这么穷，就是这么不上档次，有本事把我赶出去！
可那些佣人训练有素，眼睛都平视前方，仿佛没看见她的破鞋，也没看见她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
走进洋楼，林晚更是被里面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挑高的客厅里，地板是光可鉴人的红木，踩上去差点打滑。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画里的人穿着古装，眼神幽幽地盯着她。天花板上挂着盏巨大的水晶灯，折射出晃眼的光。
客厅中央摆着一套深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个穿长衫的老人。
老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花白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手里拄着根红木拐杖，杖头雕着个龙头，正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
那是双很有神的眼睛，浑浊却锐利，像鹰隼一样，扫过林晚的脸，扫过她的破鞋，最后落在她攥紧的手上，看得林晚心里直发毛。
这大概就是沈老爷子了。
“老爷，林小姐来了。”周管家恭敬地说。
沈老爷子没说话，只是用拐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敲。
“林小姐，请坐。”周管家连忙示意林晚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林晚刚坐下，就感觉沙发太软，差点滑下去，她赶紧挺直脊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紧紧攥着衣角，继续维持着傻笑。
“丫头，”沈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子好些了？”
“啊？哦！好了好了！”林晚赶紧点头，笑得更欢了，“托爷爷的福，好得很！能吃能睡，刚才还吃了两个肉包子呢！”
她故意把“肉包子”三个字说得很大声，想提醒对方，自己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配不上他们家。
可沈老爷子像是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又问：“张婆说，你不想嫁进沈家？”
来了！
林晚心里的警铃“叮铃铃”响起来，她早就想好了说辞，刚要开口，就被沈老爷子打断了。
“你爷爷和我，是过命的交情。”老人缓缓说，眼神飘向墙上的一幅老照片，照片里是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勾着肩膀笑得灿烂，“当年在战场上，他替我挡过一枪，说要是能活着回去，就结个娃娃亲，让两家亲上加亲。”
他顿了顿，拐杖又敲了敲地板：“如今他走了，我不能失信。你爹娘不在了，这婚约，就得由我来做主。”
林晚听得心里叹气。又是这套！封建家长，包办婚姻，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居然让她遇上了。
她眼珠一转，突然“噗通”一声从沙发上滑下来，蹲在地上，仰着脸看沈老爷子，表情夸张：“爷爷！我知道您重情义！可我配不上您家公子啊！我又穷又笨，还不会说话，去了您家也是给您添堵，说不定还会被人笑话……”
她边说边偷偷观察沈老爷子的脸色，见他没生气，又接着说：“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啊！您家公子肯定看不上我，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多不好？”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点她现代跟老板讨价还价的耍赖劲儿，把旁边的周管家都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林小姐，胆子也太大了！
沈老爷子却没动怒，只是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问：“你叫林晚？”
“啊？是。”
“多大了？”
“十九。”
“读过书吗？”
“识……识字。”林晚有点心虚，原主只跟着爹娘读过几年私塾，认识的字不多。
沈老爷子点点头，没再追问，而是对周管家说：“带她去客房歇歇，晚饭好了叫她。”
“啊？”林晚懵了，这就完了？不逼她了？
“爷爷，那婚约……”
“吃饭的时候再说。”沈老爷子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像是不想再谈。
林晚被周管家领着往楼上走，心里的问号堆成了山。这沈老爷子到底想干嘛？看这架势，也不像是非要逼她嫁啊？
客房在二楼，比她住的破木屋还大，铺着厚厚的地毯，摆着张雕花大床，床头柜上放着个青花瓷瓶，插着两支新鲜的百合。
林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是个巨大的花园，能看到泳池和网球场。她忍不住又掐了把自己——这要是真能住下来，好像也不错？
可转念一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沈家这么大的家业，沈老爷子又是个精明人，怎么可能白养着她？
他留她吃饭，肯定是还有后招。
林晚摸了摸兜里的几块毛票，心里盘算着。不管沈老爷子打什么主意，她都得见招拆招。反正她现在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一个穿旗袍的女佣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套衣服：“林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换洗衣物。”
衣服是浅粉色的连衣裙，料子是她叫不出名字的丝绸，摸起来滑溜溜的。林晚看着这裙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褂子，突然有了个主意。
晚饭时，客厅里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看得林晚眼睛都直了。沈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旁边还坐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应该是沈廷洲的父亲。
林晚一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没穿那件丝绸连衣裙，而是还穿着自己的粗布褂子，只是把头发梳顺了，脸上洗得干干净净。
“爷爷，叔叔好。”她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走到餐桌旁，也不等别人招呼，拿起筷子就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嗯！好吃！”她边嚼边点头，吃得满嘴流油，完全不顾形象。
沈家人都愣住了，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沈父都挑了挑眉。
沈老爷子看着她这副“癫癫”的样子，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气。
林晚心里却在冷笑。想试探她？想拿捏她？
不好意思，她林晚的生存法则里，还有一条——把“疯癫”当盾牌，让敌人摸不清虚实。
这沈家的饭，她吃定了。
至于这婚约……
林晚夹起一只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
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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