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几滴冰冷的雨点,砸在柴房破烂的屋顶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很快,那声音就连成了一片,从稀疏到密集,最终化作倾盆之势。
“哗啦啦——”
雨水如天河倒泄,疯狂地冲刷着御兽宗的每一个角落。风在山间呼啸,卷起雨帘,狠狠地拍打在门窗上,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这正是苏清浅等待的时机。
她站在被轰开的门口,身体藏在最深的阴影里,任由夹杂着寒意的雨丝扑打在脸上。夜色与暴雨,是她此刻唯一的盟友,能掩盖她的身形,也能吞没她的足音。
怀里的小玖一动不动,像个温顺的小暖炉,将自己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点温热的触感,隔着湿冷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苏清浅,安抚着她狂跳的心。
远处,两点昏黄的灯笼光晕在雨幕中摇曳,那是外门巡逻弟子的队伍。他们的位置,比平时更靠近柴房区,显然是王执事离开后特意加强了戒备。
苏清浅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直到那两点光晕缓缓远去,消失在小径的拐角。
就是现在。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猫着腰,如同一道融于夜色的影子,闪身冲入了滂沱的雨幕之中。
雨水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冰冷刺骨。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泥泞,一脚踩下去,几乎要陷到脚踝,每拔出一步都异常艰难。腰侧的伤口在寒意的刺激下,重新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痛楚,让她几乎直不起身。
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痛楚都咽回肚子里,只是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铁镐,辨认着方向,朝着宗门后山那片最荒僻的区域,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
她不敢走寻常的石板路,那里是巡逻的重点。她只能选择那些杂草丛生、布满碎石的荒僻小径。雨水将野草打得湿滑无比,好几次她都险些滑倒,全靠手中的铁镐插进泥地里,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娘的,这鬼天气!早知道就不跟刘师兄换班了,这会儿指不定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呢!”
一个充满怨气的抱怨声,伴随着脚步踩在积水里的“噗嗤”声,毫无预兆地从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传来。
苏清浅的心脏猛地一停,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是巡逻弟子!他们竟然抄了近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处堆放废弃农具的矮棚,整个人蜷缩在棚子与山壁之间的狭窄缝隙里。这里堆满了废弃的耙犁,散发着一股铁锈和腐木混合的难闻气味。
“行了,少说两句吧。王执事亲自下的令,谁敢不当回事?听说李长老那边发了话,要严查外门,指不定出了什么大事。”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沉稳一些。
“能出什么大事?不就是赵琳师姐那只鸡的事吗?我看就是她小题大做,一只破鸡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懂什么,那可不是普通的鸡……”
他们的交谈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灯笼的光晕,将矮棚前的地面照得一片昏黄。苏清浅蜷缩在黑暗中,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点点喘息声都会暴露自己。
怀里的小玖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极致的紧张,它的小身体微微绷紧,却懂事地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它只是将小脑袋往苏清浅的怀里更深地埋了埋,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别怕,我陪着你。
一滴冰冷的雨水顺着棚顶的缝隙滴落,砸在苏清浅的眼皮上,她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两个巡逻弟子的身影,就停在离她不足五步远的地方,正借着棚檐躲雨。
“唉,真倒霉。你说咱们在这喝西北风,那个苏清浅,指不定正躲在柴房里睡得香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也别小看了她,能让赵琳师姐吃瘪的,整个外门也就她一个了。走吧走吧,赶紧巡完这片,回去还能喝口热汤。”
“也是。”
脚步声重新响起,渐渐远去。那团要命的光晕,也终于消失在雨幕深处。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苏清浅才敢缓缓地吐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气。她靠着冰冷的山壁,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在原地等了许久,确认对方真的走远了,才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
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继续向着后山深处走去。
御兽宗的后山,靠近外门这一侧,平日里除了负责砍柴和处理杂役的弟子,几乎无人踏足。这里没有规整的道路,只有被雨水冲刷出的道道沟壑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苏清浅的目标,是后山最边缘的那道围墙。
她曾听一个负责倒泔水的老弟子无意中提起过,那道墙的墙根底下,有一个早年间被野狗刨出的洞,后来被杂草藤蔓遮掩,几乎无人知晓。
雨越下越大,山路也越来越难走。苏清浅的体力在飞速流逝,腰部的伤口疼得她几乎麻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止一次地想过放弃,可一想到怀里的小玖,想到那冰冷的炼丹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便又支撑着她继续向前。
终于,在绕过一片陡峭的石壁后,一道高高的、长满青苔的围墙,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就是这里了。
她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雨水混合着汗水,从她额前湿透的发丝上不断滴落。她沿着墙根,拨开一人多高的、湿漉漉的杂草,仔细地寻找着。
终于,在一丛带刺的荆棘藤下,她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洞口。
那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一道窄缝。被雨水冲刷过的洞口,边缘满是湿滑的烂泥,洞内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泥土的腥气和某种小动物巢穴的臊味。
苏清浅看着那个只够一人匍匐爬行通过的洞口,没有半分犹豫。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她先是将背后的包裹解下来,连同铁镐一起,从洞口费力地塞了进去。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倒在那片泥泞之中。
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膝盖,磕在碎石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用手护住胸口的小玖,压低身体,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狭窄的洞口钻去。
爬行的过程,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洞内的空间极为压抑,粗糙的石块和泥土不断摩擦着她的身体,腰侧的伤口被蹭到,疼得她眼前直冒金星。每一次蠕动,都像是对她意志力的一次凌迟。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小玖似乎有些不安。它的小爪子轻轻地抓了抓她的衣襟,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担忧。
苏清浅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在黑暗中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小玖温热的脑袋,无声地安抚着它。
别怕,就快好了。
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个牢笼了。
小玖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安静了下来。它不再动弹,只是将自己的身体蜷得更紧,努力不给苏清浅增添任何负担。偶尔,它会伸出小脑袋,用温热的喙,轻轻碰碰她的下巴,像是在给她加油鼓劲。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清浅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快要被耗尽时,眼前终于透进了一丝不同于洞内那般死寂的黑暗。
是出口!
她精神一振,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向前一拱。
“噗通”一声。
她整个人从洞口滚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外面松软的泥地上。
自由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却没能带来丝毫的喜悦。
她挣扎着抬起头,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泥浆。眼前,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身后,是御兽宗高大冰冷的围墙,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所有的压迫与危险都隔绝在内。
而身前,是真正的、危机四伏的荒山野岭。
暴雨如注,夜色如墨。陡峭的山坡上,泥石被雨水冲刷着,不断向下滑落。狂风吹过树林,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窥伺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没有庇护,没有道路,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未知。
苏清浅趴在泥地里,感受着从大地传来的寒意,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茫然。
她逃出来了,可然后呢?她该往哪里去?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小玖,那团温暖,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必须……必须先离开这里。
她很清楚,这里离御兽宗太近,一旦天亮,宗门发现她失踪,很快就会派人追出来。
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找到了自己先前扔出来的包裹和铁镐。她将包裹重新背好,用铁镐充当拐杖,支撑着自己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她抬起头,看向那片被暴雨笼罩的、深不见底的山林,选定了一个方向,迈出了离开宗门后的第一步。
脚下的山路湿滑得厉害,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她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全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机械地向前挪动。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狂暴。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她苍白如纸的脸,和眼前那条被洪水和泥浆覆盖、通往未知深渊的崎岖山路。
就在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试图跨过一道被雨水冲刷出的深沟时,脚下一块被泡软的泥土,突然塌陷了下去。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被暴雨声瞬间吞没。
苏清浅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带着身后的包裹,朝着山坡下那片更深的黑暗,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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