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躲进城外破庙避寒，金乌暖身护清浅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清浅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清晨的薄雾像一层湿冷的纱，笼罩着城门口的一切，也让那张明艳的面容显得有些不真切。
是洛瑶。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专程来堵她的？
苏清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脚下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逃亡中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几乎要断裂。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玖又裹紧了几分，身体向后巷的阴影里缩了缩，只想把自己变成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然而，洛瑶的目光锐利如鹰，早已将她牢牢锁定。
出乎苏清浅意料的是，洛瑶脸上没有半分惊讶，更没有要揭发她的意思。她只是对着旁边点头哈腰的回春堂掌柜，略带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掌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洛瑶这才转过头，视线越过十几步的距离，落在苏清浅狼狈不堪的身上。她眉头微蹙，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林浩带人来给你收尸吗？”
一句话，让苏清浅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洛瑶……是在帮她？
不等她想明白，洛瑶已经朝她快步走来，那身惹眼的红袍在灰暗的晨色中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跟我来！”洛瑶没有多余的废话，抓住苏清浅的手臂，拉着她就往城门的反方向走。她的手温热而有力，不容拒绝。
“林家的人已经封了其他几个门，只有这里因为要运送泔水才暂时开着。”洛瑶一边快步走，一边飞快地解释，“我听到动静就猜到是你。你这丫头，惹事的本事不小。”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调侃，但苏清见能感觉到，那份拉着她的力道，是实实在在的帮助。
两人沿着城墙根的阴影疾行，很快绕到了一处更加偏僻的角落。这里堆满了废弃的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洛瑶在一面看似完整的墙壁前停下，伸手在几块凸起的砖石上按动了几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悄然滑开，露出外面荒草丛生的野地。
苏清浅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高耸的城墙下，竟还藏着这样的通道。
“别看了，这是我以前为了溜出去采药方便，偷偷弄的。”洛瑶推了她一把，“从这里出去，往西边走大概五里路，有座废弃的山神庙，可以暂时落脚。记着，天黑之前别出来。”
苏清浅被她推进暗门，回头看着站在门内的红衣少女，心中百感交集。她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过苍白。
“你……”
“我什么我，”洛瑶打断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塞进她手里，“这是几块干粮，先垫垫肚子。至于客栈那位老奶奶，你不用担心，林浩不敢拿她怎么样。青风城的规矩，他比谁都懂。”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清浅怀里那个安静的小家伙，眼神复杂，“养它，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劫。自己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咔哒”一声，暗门在她面前缓缓合拢，将那抹鲜亮的红色与城内的喧嚣，一同隔绝在外。
苏清浅站在荒草中，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余温的油纸包，风吹过，草叶划过脸颊，有些微痒。她又一次被人救了。先是萍水相逢的老奶奶，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洛瑶。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玖，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暂时的安全，探出小脑袋，用喙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巴。
苏清浅吸了吸鼻子，将涌到眼眶的热意逼了回去。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洛瑶的指引，一头扎进了西边的山林。
……
山路崎岖，比她想象中更难走。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腿和鞋子，冰凉刺骨。身上在追逃中留下的磕碰伤口，此刻才开始叫嚣着疼痛。特别是撞开窗户时受伤的肩膀，每动一下都像是被针扎。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才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轮廓。
那座山神庙比她想象的还要残破。屋顶塌了半边，露出黑洞洞的椽子，蛛网遍布。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布满裂纹的石台，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四壁的墙皮大片脱落，冷风从无数个窟窿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
但对此刻的苏清浅来说，这里已是天堂。
她找了一个最背风的角落，靠着墙壁滑坐下来，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一沾地就想睡过去。
可她不敢。
她解开油纸包，里面是三块硬邦邦的麦饼。她掰了一小块，小心地喂给怀里的小玖。小家伙大概也是饿坏了，几口就啄食干净，还意犹未尽地蹭着她的手指。
苏清浅自己也吃了一块，麦饼又干又硬，剌得喉咙生疼，但随着食物下肚，一股热流缓缓在胃里散开，让她冰冷的四肢恢复了一丝知觉。
她靠在墙角，一边啃着麦饼，一边怔怔地望着庙门口那片荒芜的景象。
逃出来了，然后呢？
青风城是回不去了。林浩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能去哪里？天下之大，似乎没有一处是她们的容身之所。
无力感和对未来的迷茫，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包裹。她想起了老奶奶那张布满皱纹却无比坚毅的脸，想起了洛瑶那双明亮又复杂的眼睛。自己欠下的恩情，又该如何偿还？
想着想着，夜色悄然降临。
山里的气温降得极快。白日里还算温和的空气，到了夜晚，就变得像淬了冰的刀子。冷风从破庙的窟里呼啸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在人脸上，生疼。
苏清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粗布衣，根本抵御不了这样的严寒。她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膝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寒意像无数根细小的针，从四肢百骸刺入，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要被冻住了。
怀里的小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它从苏清浅的臂弯里挣扎出来，在她冰冷的手指间来回踱步，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咕咕”声。
它用小小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冻得通红的指节，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
可它太小了，那点热量对于此刻的苏清浅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苏清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几乎僵硬的手指摸了摸它的羽毛，“小玖，我没事……”
话音未落，她冷得倒抽一口气，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哆嗦。
小玖停下了动作。
它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在昏暗中静静地看着苏清'浅。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懵懂和依赖，反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认真。
忽然，它张开了小小的喙。
苏清浅以为它又要喷出那种威力惊人的小火球，心里一紧，生怕它在这破庙里引燃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灼热气息并未出现。
一小簇金色的火焰，从它的喙中轻轻吐出，只有指甲盖那么大，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它不似“小火球”那般凝实爆裂，反而像一朵温柔的、跳跃的火苗，散发着柔和的光与热。
那火焰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它只是安静地燃烧着，将周围一小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一股温煦如春日阳光般的热流，缓缓扩散开来。
破庙里的阴冷，瞬间被驱散了。
苏清浅呆住了。
她看着那朵悬浮在她和金乌之间的小小火焰，看着火焰映照下，小玖那双清澈的、满是关切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和伪装。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滚烫地砸在手背上。
这不是武器，不是技能。
这是安慰，是守护。
在这寒冷、绝望的夜晚，在这座被世界遗忘的破庙里，这个被所有人视为不祥之物的小家伙，为她点燃了一盏只属于她的灯。
小玖似乎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哭，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住苏清浅冰凉的脸颊，发出安抚般的“啾啾”声。
苏清浅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它搂进怀里，脸深深埋进它温暖的羽毛中，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委屈和后怕，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无声的哽咽。
她不是一个人。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苏清，浅抬起头，眼睛虽然又红又肿，但那双眸子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脆弱。
她抱着怀里这个温暖的小生命，感受着那朵金色火焰带来的融融暖意，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逃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将所有觊觎的目光全部击碎，才能真正保护好她视若珍宝的家人。
她想起洛瑶曾经说过的话——“迷雾森林深处，有高阶灵药”。
高阶灵药，能换取更多的灵石，能买到更好的温养材料，能让小玖更快地成长，也能让她自己，拥有对抗一切的底气。
苏清清浅的目光穿过破庙的门洞，望向远处黑沉沉的山峦轮廓，那里，正是迷雾森林的方向。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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