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死寂无声。
最后一株冰魄花静静躺在油纸上,花瓣晶莹,仿佛凝结了世间最纯净的霜雪,也映照出苏清浅脸上狼狈的泪痕与烟灰。
她就那么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泥塑。灶膛里,最后的火苗不甘地跳动了两下,终是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混杂着前两次失败留下的焦糊与空散的药气,钻入鼻腔,又苦又涩。
两株。
那不是两株普通的草药,是她用命换来的希望,是烛龙重见光明的唯一机会。就这么在她手里,一株化为焦炭,一株散为虚无。
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异想天开了。凡火,凡锅,凡人。妄图染指连炼丹师都需小心翼翼对待的二阶顶尖灵药,这本身就是一场笑话。
她输不起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心上割得更深一些。
“啾……”
一声轻柔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苏清浅缓缓抬起婆娑的泪眼,看到金乌小玖不知何时跳到了她的膝上。它没有像往常那样活泼地蹦跳,只是安静地站着,歪着小脑袋,用那双黑豆般纯粹的眼睛凝视着她。
然后,它低下头,用它温热的小喙,轻轻地、笨拙地啄了啄她手背上尚未干涸的泪珠。
那触感很轻,带着一点点痒,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她心头那层厚厚的冰壳。
苏清浅看着它,又转头看向墙角的方向。
阁楼就在楼上。
那里,有她拼尽所有才换来的极阴玉,有正舒舒服服枕着玉石睡觉的小蛇。那条小蛇,从出生起就未曾见过光明,它的世界是一片永恒的黑暗。可它依然那么努力地活着,在被蛛网缠住时会挣扎,在遇到危险时会吐出寒气保护她。
她想起了它第一次抗拒涂药时那傲娇又脆弱的模样,想起了它偷偷跟进迷雾森林时那执拗的姿态,想起了它在冰窟中与冰蚕对峙时那小小的、却毫不退缩的身影。
她怎么能在这里放弃?
她若是放弃了,谁来给它光明?
苏清浅的眼神,从空洞的绝望,一点点重新汇聚起光芒。那光很微弱,像风中残烛,却在顽强地燃烧着。
她抹了一把脸,手背上蹭得一道黑一道白,像只小花猫。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动作因为久跪而有些踉跄,但她的脊背,却重新挺得笔直。
她走到灶台前,将那口已经冰凉的铁锅再次取下,用清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直到锅壁光洁如新,再没有一丝一毫失败的痕迹。
这一次,她没有再往灶膛里塞木柴。
她凝视着空空如也的灶膛,陷入了沉思。
凡火,驳杂不纯,火势难控。第一次,是火势过猛,一瞬间的爆发烧毁了药性。第二次,是为了求稳,火势过弱,又导致药性无法凝练而流失。
问题出在火上。
她没有灵力催动丹火,也没有钱去买丹炉。她只有……
苏清浅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脚边的小玖身上。
小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疑惑地“啾”了一声。
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破土而出。
金乌之火,乃是太阳真火。即便小玖如今只是一只被污染的幼崽,它喷出的那口火,其本源也远非凡火可比。那火焰纯粹、凝练,或许……或许能成。
可是,让小玖来控制火候?这比她自己控制凡火,听起来更加天方夜谭。小玖只是一只灵宠,它的攻击是本能,如何能做到“文火熬炼”这般精细入微的操作?
“小玖。”苏清浅蹲下身,与膝上的金乌平视。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玖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
苏清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案板上最后一株冰魄花,将它递到小玖面前。
“你看,这是最后一株了。”她轻声说,“我要把它熬成药膏,给小蛇治眼睛。但是我做不好,我的火不行。”
她指了指灶膛,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脸上满是恳求。
“你的火,很厉害。比那些木柴烧出来的火,要好一万倍。”她尝试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我需要你,喷出一点点,很小很小的一点点火苗,就像……就像蜡烛的火那么大,然后一直保持住,好不好?”
小玖看看冰魄花,又看看苏清浅,黑豆眼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困惑。它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但又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它习惯了“啾”地一下喷出一口火球,将敌人烧得哇哇叫,可那种“很小很小”“一直保持”的火,它从未试过。
苏清浅没有催促,只是用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看着它。
半晌,小玖像是下定了决心,它郑重地点了点小脑袋,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坚定的“啾!”。
苏清浅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暖流填满。
她将铁锅重新架好,把最后一株冰魄花珍而重之地放入锅中。然后,她抱着小玖,将它稳稳地放在了正对着灶膛口的灶台上。
“来,就是这里。”她指着灶膛深处,“对着里面,试一试。”
小玖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膛都鼓了起来。它张开喙,却不是像往常那样猛地喷吐,而是极其克制地、小心翼翼地……“噗”地一下,一小簇金色的火苗,从它喙中飘出,落在了灶膛底部。
那火苗只有指甲盖大小,金光灿灿,安静地燃烧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爆裂声,周围的空气甚至都没有因为它的出现而产生剧烈的扭曲。
成了!
苏清浅激动得差点叫出声。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小玖,保持住!”她压低声音,紧张地鼓励着。
这对小玖而言,无疑是一项巨大的考验。持续不断地输出,并且还要将力量控制在如此精微的程度,对它那本就虚弱的神魂是极大的负担。
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羽毛的光泽也似乎暗淡了一些。
苏清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玖的后背,将自己体内那微不足道的灵力,混合着自己的意念,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像是在说:“别怕,我陪着你。”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厨房里,只有小玖偶尔因脱力而发出的、细弱的“啾啾”声。
苏清浅全神贯注地盯着锅内。
在纯净而稳定的太阳真火的烘烤下,冰魄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完美姿态融化着。晶莹的花瓣化作一汪碧色的灵液,没有丝毫杂质。那股清冽的幽香,渐渐变得醇厚、内敛,不再是向外发散,而是向内凝聚。
锅中的灵液,颜色由碧绿转为青碧,再由青碧,缓缓向着一种温润的、如同上好羊脂玉般的乳白色转变。
苏清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是药性即将凝结成膏的征兆。
“小玖,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小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它几乎快要站不稳,但听到主人的鼓励,它还是咬着牙,将最后一口气力,化作那簇稳定的金色火焰。
终于,当锅中所有的液体都化为一汪温润的、散发着淡淡光晕的乳白色膏体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猛地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成了!
苏清-浅几乎是立刻就将小玖抱了下来。
小玖一离开灶台,那簇金色的火焰便瞬间熄灭。它瘫软在苏清浅的怀里,连叫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小脑袋一歪,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清浅心疼地摸了摸它,然后迅速找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干净瓷罐,用一把玉质的小勺,小心翼翼地将锅里那如同凝固了的月光般的药膏,一勺一勺地刮了出来。
不多不少,正好装满了一小罐。
做完这一切,苏清浅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疲惫如同潮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但她的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喜悦填满。
她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小玖,又看了看手中那罐来之不易的药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
回到阁楼,一股熟悉的寒气扑面而来。
苏清浅将睡熟的小玖轻轻安置在铺了软布的椅子上,自己则拿着那罐药膏,轻手轻脚地走向墙角的木盒。
烛龙正盘在极阴玉上,似乎睡得很沉。它周身的鳞片在玉石寒气的滋养下,愈发光润,透着一种健康的色泽。
苏清-浅蹲下身,打开了瓷罐的盖子。
一股比冰魄花本身更加纯净、更加内敛的极阴药香,缓缓散开。
正在沉睡的烛龙,小小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它似乎嗅到了这股味道,那颗一直枕着玉石的小脑袋,慢慢抬了起来,紧闭的双目转向了苏清浅的方向。
“要给你上药了。”苏清浅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安抚的意味,“这次不会疼的,很快就好。”
她伸出手,试探着去碰触烛龙的身体。
若是换做之前,烛龙恐怕早已警惕地昂起头,甚至扭动身体表示抗拒了。
然而这一次,它没有。
它只是安静地待在原地,任由苏清浅温暖的指尖触碰到它冰凉的鳞片,然后将它小小的身体,从极阴玉上轻轻捧起,托在掌心。
它很乖,乖得让苏清浅都有些意外。
它就那么安静地趴在她的手心里,小小的身体柔软而冰凉,尾巴尖无意识地卷住了她的尾指,像是一种依赖。
苏清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小心地蘸取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药膏触手冰凉,质地细腻得如同上好的丝绸。
她屏住呼吸,将沾着药膏的指尖,缓缓地、轻轻地,敷在了烛龙那双紧闭的、覆盖着一层碍眼白膜的眼睛上。
就在药膏接触到眼膜的瞬间,烛龙的身体猛地一颤。
苏清-浅的心也跟着揪紧了,生怕它会因为不适而挣扎。
可它没有。
它只是颤抖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它还将自己的小脑袋,朝着苏清浅的指尖,又凑近了一点点,仿佛在渴望着那股清凉的药力。
苏清浅松了口气,动作愈发轻柔。她细细地将药膏涂抹均匀,覆盖住它整个眼部。
做完这一切,她正准备将烛龙放回木盒。
忽然,掌心里的小蛇动了。
它没有挣扎,而是用它那颗小小的、光洁的头颅,在苏清浅温暖的手心上,轻轻地、依恋地蹭了蹭。
那动作,带着一丝笨拙的讨好,和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赖。
苏清浅的动作,在这一刻彻底僵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手心直冲心底,瞬间淹没了连日来所有的疲惫、委屈与压力。她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那本沉寂的金色图鉴,毫无征兆地,猛然绽放出一道璀璨的光芒!一行全新的、烫金的字体,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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