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雾气仿佛有了生命,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树干,舔舐着潮湿的苔藓。苏清浅蹲在地上,与背包里那双无辜的眼睛对视着,周遭的阴冷与死寂,在这一刻都及不上她内心的兵荒马乱。
那句脱口而出的质问,带着惊怒与后怕,在空旷的林间消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烛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只完好的左眼里,倒映着她此刻写满慌乱的脸。它的小脑袋微微歪了一下,似乎在理解她话语里那激烈的情绪。
苏清浅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可话一出口,还是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跟来的?”
她伸出手,想把它从背包里拎出来。这个小东西,必须立刻被送回去!哪怕要耽误一整天的时间,哪怕此行的计划就此泡汤,她也不能拿它的性命开玩笑。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它冰凉的身体时,烛龙动了。
它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而是做出了一个让苏清浅始料未及的动作。它极其人性化地,将小小的脑袋扭到了一边,用后脑勺对着她。那姿态,像极了一个正在闹别扭、拒绝沟通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不想理你”的倔强气息。
苏清浅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后脑勺,一时间竟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意思?嫌她吵?还是在无声地抗议?
“你……”她气结,一肚子的话被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跟一条蛇讲道理,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她压下心头的荒唐感,决定采取强制措施。讲不通道理,那就直接动手。她不再犹豫,伸手便朝着烛龙抓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盘踞在背包角落里的小蛇,突然如一道红色的闪电般窜了出来。苏清浅心中一惊,还以为它要逃跑,可它非但没跑,反而以一种迅捷而精准的姿态,缠上了她刚刚卸下的、垂落在地上的背包带子。
它的身体很小,力气却出奇地大。细长的身躯一圈又一圈,死死地缠住了那根粗糙的布带,尾巴尖甚至还打了个结实的死结。做完这一切,它才停下来,将脑袋搁在背包带上,依旧是那副扭头不看她的傲慢姿态,仿佛在用行动宣告——我,不走。
苏清浅彻底没辙了。
她蹲在那里,看着那个缠在背包带上、把自己拧成一个麻花结的小东西,心中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缕缕白烟,和满心的无奈。
她还能怎么办?硬把它扯下来吗?看它那副用尽全身力气缠绕的模样,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用强,很可能会直接伤到它本就脆弱的身体。
僵持。
一人一蛇,就在这危机四伏的迷雾森林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苏清浅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理智被拉回。她开始冷静地思考眼下的处境。
送它回去?这个念头在脑中盘旋一圈,便被她自己否决了。从这里返回青风城,再回到森林,一来一回,天都要黑了。迷雾森林的夜晚,危险程度会呈几何倍数增长,到那时再想寻找血灵芝,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就带着它?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苏清见浅的心就猛地一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有多凶险。她自己尚且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多带上这么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拖油瓶”,生存的几率只会变得更加渺茫。
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那条小蛇身上。
它依旧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小小的身体缠着比它粗壮数倍的背包带,看起来有些滑稽,又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酸的执拗。
它为什么要跟来?
苏清浅的脑海里,闪过它在木盒中蜷缩的孤独身影,闪过它被金乌欺负时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闪过它在自己掌心,小心翼翼蹭着疗伤丹的依赖……
这个小家伙,从破壳而出,看到的就是她。在它的世界里,或许她就是唯一的依靠,是唯一能给它带来温暖与安全感的存在。所以,当它察觉到她要独自远行,要去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时,它害怕了。
它怕的不是森林里的妖兽,而是怕再次被丢下,怕她像上一次那样,一去不回,让它重新回到那种孤零零的、冰冷绝望的境地。
所以,它用自己唯一能做的方式,偷偷地跟了上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它就觉得安心。
一股温热的酸涩,猛地涌上苏清浅的鼻腔,眼眶也有些发烫。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捡回了一个麻烦,一个需要她倾尽所有去拯救的累赘。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她为它奔波劳碌的同时,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也在用它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毫无保留地依赖着她,信任着她。
她缓缓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想把它抓走,而是极尽轻柔地,抚上了它缠在背包带上的身体。
指腹传来冰凉而平滑的触感,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紧绷的肌肉。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动作里没有了之前的强硬,烛龙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它依旧没有回头,却将尾巴尖又往里收了收,缠得更紧了一些,像是在做最后的坚持。
苏-t-清浅被它这副又傲娇又黏人的模样逗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将心中所有的纠结、担忧和彷徨,都吹散了。
罢了。
她想。
不就是多带一个小家伙吗?反正她本就是烂命一条,多一个要守护的对象,或许,求生的意志反而会更强一些。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她用指腹轻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语气里满是妥协与宠溺,“不送你回去了,带着你,行了吧?”
听到这话,那颗一直固执地扭向一旁的小脑袋,终于缓缓地、带着几分矜持地转了回来。它那只清澈的左眼看着苏清浅,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淡漠模样。
它松开了缠绕的身体,慢条斯理地从背包带上滑了下来,然后,熟门熟路地又钻回了背包里,在那个它自己选好的、被火把和干粮包围的角落里,重新蜷成一团。仿佛在说:早这样不就好了。
苏清浅看着它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又多了个要护着的小家伙。
这声感叹,没有抱怨,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被全然信任后所产生的责任感。
她不再耽搁,重新整理起背包。考虑到烛龙的身体状况,她不能再让它就这么随意地待在角落里。森林里湿气重,温度低,颠簸的路途也可能加重它的伤势。
她想了想,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她先是把那几块用油纸包着的黑麦饼放在最底层,然后将十根火把竖着靠在背包内壁,腾出了一个相对安稳的中央空间。接着,她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外袍。
此刻林间温度不高,只穿一件单衣的她,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她毫不在意,将外袍仔细地叠好,铺在背包中央,做成了一个简易柔软的“小窝”。
“过来。”她朝烛龙招了招手。
烛龙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爬了过来,滑进了那个用苏清浅的旧袍子做成的、还带着她体温的“小窝”里。
它将身体蜷缩起来,似乎对这个新环境很满意,还舒服地吐了吐信子。
苏清浅这才将其他杂物,如丹药瓶、备用的绳索等,塞进周围的空隙里,将它牢牢固定住。最后,她将背包的开口收紧,只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缝隙,确保它既不会掉出来,又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背起行囊。
这一次,背包的感觉完全不同了。它依旧沉重,甚至因为多了一件外袍而更显臃肿,但那份重量传递到苏清浅的肩上,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一个小家伙全部的信任。
她站直了身体,抬头望向森林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像一堵沉默的巨墙,横亘在前方,墙后是未知的危险与挑战。
她的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输,也输不起了。
就在她准备迈开脚步,继续前行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突兀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那声音很轻,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却在这死寂的环境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苏清浅的身体瞬间僵住,全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伸向了腰间的铁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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