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幻狐喷雾示未来,清浅见万族覆灭景
那五彩斑斓的雾气,带着一股甜到发腻的异香,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当头罩下。
苏清浅的第一反应是屏住呼吸,但已经晚了。
那香气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无孔不入,顺着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强行钻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紧握着洛瑶的手,那份冰凉的、带着冷汗的触感,是她与现实世界最后的联系,可这份联系,也正在飞速变得模糊。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洛瑶惊惶的侧脸、大厅中央的水晶柱、脚下流转的银色阵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投入水中的颜料,迅速晕开、旋转、混合成一片混沌的色彩。
这一次,没有柴房,没有御兽宗。
当苏清浅的意识再次凝聚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死寂的荒原之上。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没有风,没有声音,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已经停止。脚下的大地呈一种烧焦后的灰黑色,龟裂出无数巨大的沟壑,深不见底。
这里是世界的坟场。
一柄断裂的巨斧,斧刃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斜插在她不远处的地面上,斧柄比一人还高。更远处,一具不知名巨兽的骸骨,如同一座连绵的山脉,静静地横卧在地平线上,空洞的眼眶,无声地凝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悲怆与荒凉,攫住了她的心脏。
这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试图寻找任何熟悉的痕迹,却只看到无尽的毁灭与死亡。
就在这时,天空中那死寂的云层,被一道金光撕裂。
不,那不是金光,那是一轮太阳!一轮真正的、燃烧着无穷烈焰的太阳!
苏清浅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见了,在那轮太阳的核心,一道矫健而神骏的身影,正展开着三足巨爪。它通体由最纯粹的金色火焰构成,每一根羽毛都在燃烧,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掀起足以焚毁山河的火浪。
是金乌!是小玖的真正形态!
它不再是那个需要她用太阳石粉末小心喂养的病弱小鸡,而是上古神话中,巡游天际、执掌光与热的太阳神鸟!
而在大地的另一端,无尽的黑暗中,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瞳,缓缓睁开。一只眼如日,光芒万丈;一只眼如月,清冷孤寂。一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赤色龙身,从黑暗中显现,它的身体盘踞着崩裂的大地,仅仅是呼吸,就让时空都为之凝滞。
是烛龙!是小黑!
它也不再是那条盘在她手腕上、右眼覆着白膜的孱弱小蛇,而是神话传说里,睁眼为昼、闭眼为夜、掌控时间与幽冥的万古龙神!
它们不再是需要她庇护的幼崽,而是顶天立地的远古大能,是这个残破世界里,最后的光与暗。
苏清浅的胸口被一种巨大的、混杂着骄傲与心悸的情绪填满了。原来……原来它们真正的样子,是如此的……波澜壮阔。
可这份骄傲,只持续了一瞬,便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因为她看到,在金乌与烛龙的对面,天穹的最高处,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通体由冰冷、纯粹的金色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它没有面容,没有表情,只有一片代表着绝对秩序与无上威严的漠然。它的手中,握着一柄剑,一柄仿佛由天地间所有法则与规矩凝聚而成的审判之剑。
天道!
苏清-浅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个名字,但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这两个字就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
那是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视众生为刍狗的绝对意志。
金乌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长鸣,那声音中充满了不屈与愤怒,它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流光,挟着焚灭万物的太阳真火,悍然撞向了天道。
烛龙那如日月般的双瞳,同时转动,无形的伟力扩散开来,它身周百里的空间,时间瞬间被冻结,就连天道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芒,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然而,面对这一切,天道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然后,劈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华丽炫目的光影。
只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寂静的“破碎”。
金乌所化的那轮太阳,在触碰到剑锋的瞬间,从核心处,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紧接着,那缝隙如蛛网般蔓延,太阳真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啾……”
一声微弱、悲伤到了极点的哀鸣,在苏清浅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轮燃烧的太阳,轰然爆碎!
化作亿万点纷飞的金色羽毛,和漫天飘散的余烬,如同下了一场,悲壮的金色雪花。
苏清浅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她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那片飘落的羽毛,却什么也抓不住。
与此同时,烛龙冻结时空的力量,在那一剑之下,如同薄冰般寸寸碎裂。剑锋余势不减,悄无声息地划过了它那庞大如山脉的龙身。
烛龙巨大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它那双如日如月的眼瞳,光芒迅速褪去,最后一点神采,望向了苏清浅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遗憾。
下一刻,它庞大的身躯,如同风化的沙雕,从头到尾,一寸寸地,化作了漫天飞扬的赤色尘埃,消散在了这片死寂的荒原之上。
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与死寂。
苏清浅僵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两个伙伴,在自己面前,以一种最壮烈、也最彻底的方式,被抹去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一点点捏成了碎片。
痛。
一种超越了肉体,直达灵魂本源的剧痛,让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那个由金色光芒构成的天道身影,缓缓转过身,那片没有五官的漠然“脸庞”,对准了她。
苏清浅看到,天空那铅灰色的云层开始疯狂涌动,凝聚成一座由无穷无尽的紫色雷霆构成的巍峨巨山,带着审判万物的无上天威,朝着她,缓缓压下。
她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座雷山越来越近,感受着那股足以压垮整个世界的力量,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被电弧灼烧的刺痛。
这就是……结局吗?
绝望,如同一片冰冷的海,将她彻底淹没。
“咯咯咯咯……”
一阵尖锐而得意的狂笑声,突兀地在这片死寂的幻境中响起,将苏清浅即将崩溃的神智,拉回了一丝。
是幻狐的声音。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结局!这就是所有违逆天道者的宿命!”
那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无论你怎么挣扎,无论你付出什么代价,都改变不了这注定的结局!你的那些小怪物,终将被天道碾碎!而你,也将被压在这雷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放弃吧,接受你的命运!”
命运……
注定的结局……
苏清浅跪在龟裂的大地上,任由冰冷的泪水划过脸颊。幻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淬毒的尖刀,反复捅在她的心口。
是啊,连那么强大的金乌和烛龙,都无法抵抗天道的一剑,渺小如蝼蚁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放弃吧……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在她的脑海中滋生。
可是……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御兽宗的柴房里,一只脱毛的、病殃殃的小黄鸡,虚弱地啄着她手心的灵米。
破旧的房间里,一条右眼覆着白膜、连抬头都费劲的小红蛇,安静地盘在她的手腕上,汲取着她身上微不足道的温暖。
它们那么弱小,那么可怜,被所有人嫌弃,被视作不祥。
是她,一口水、一粒米地,将它们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她,在无数个夜晚,抱着它们,轻声安抚着它们因为噩梦而颤抖的身体。
幻境中,它们是顶天立地的神明。
可是在她心里,它们永远是那两个需要她保护、需要她投喂的……小可怜。
苏清浅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穿过那座正在缓缓压下的雷山,望向金乌和烛龙消散的地方。
它们没有屈服。
金乌在最后一刻,依然化作太阳,发起了最璀璨的冲锋。
烛龙在生命的尽头,依然用尽全力,定格了时空。
它们是在战斗,是在反抗!
它们用自己神话般的生命,对这所谓的“天道”,发出了最骄傲的咆哮!
而自己呢?
自己是它们的饲养员,是它们的依靠,是它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它们的战斗,它们的牺牲,又算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情绪,从她破碎的心脏深处,猛地喷涌而出。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点燃到极致的、冰冷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崽,就要有这样注定的结局?
凭什么这高高在上的天道,可以肆意决定它们的生死?
所谓的命运……所谓的定数……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我就亲手,把它撕个粉碎!
苏清浅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经变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的眼眸里,所有的柔软和脆弱,都在这一刻褪去,只剩下一种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坚硬与决绝。
她抬起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然后,在幻狐那刺耳的狂笑声中,在雷山即将压顶的毁灭天威下,她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肉,一滴滴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那股尖锐的疼痛,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会。”
她开口,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片死寂。
幻狐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清浅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整个幻境,与那背后操控一切的狡诈视线,狠狠对撞。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撼动神魂的意志,响彻整个幻境。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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