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晴把最后一页账册钉好时,晨光正顺着窗棂的破洞爬进来,在“西门庆欠芝麻钱五十文”那行字上投下细金似的光。她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已结清”三个字,突然笑出声——昨儿武松把西门庆扔在巷口时,那厮怀里掉出的碎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五十文,倒省得她再费口舌。
“笑啥呢?”武大郎端着面盆从灶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鼻尖还沾着点白,活像只刚偷吃完面的老鼠。他把盆往案板上一放,“发面成了,你说今儿包白菜猪肉馅?”
潘晴仰头看他,突然伸手在他鼻尖蹭了下,指尖沾了点面粉:“看你像个面人。”她起身往盆里倒切碎的白菜,水珠顺着菜叶滚下来,滴在武大郎刚擦过的案板上,晕出一小片湿痕。他慌忙拿抹布去擦,却被她按住手:“别擦了,等会儿和面正好用。”
武大郎的手顿在半空,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粗糙的暖意。他喉结动了动,转身往灶膛添柴,火钳碰着灶壁“叮当”响,像是在掩饰什么。潘晴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刚穿来时,这人连抬眼看她都带着怯,如今却会在她切菜时悄悄把刀磨得更锋利些,在她算账时默默把油灯往她跟前推半寸。
“对了,”潘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昨儿张屠户送的猪板油,炼了点荤油,包饺子时拌点,香。”
武大郎的眼睛亮了亮,又赶紧低下头:“太费东西了……”
“费啥?”她拧开油罐,金黄的油花晃了晃,“咱这月账上盈余三钱呢,吃顿好的咋了?”她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推,“你看,卖新式卷饼多赚了两成,街坊都说比别家的夹肉多。”
账本上的字迹是她教他练的,横平竖直,比最初歪歪扭扭的样子好看多了。武大郎盯着“盈余三钱”那行字,指腹轻轻摩挲着,突然抬头:“那……给武松寄点?”
“寄!”潘晴爽快应着,“等包完饺子就去买油纸,再掺两包新做的芝麻糖,他在边关肯定吃不上这些。”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我还在糖里加了点杏仁粉,比上次的还香。”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武大郎猛地后退半步,差点撞翻面盆,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潘晴笑得直不起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他的手劲不小,掌心的厚茧蹭得她皮肤有点痒。
“别闹。”他声音闷闷的,却没松开手。
灶膛里的火“噼啪”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缠成一团。潘晴突然觉得,这破屋漏风的缝隙里钻进来的,不止是晨光,还有点别的什么,像刚出锅的饺子,烫烫的,暖暖的。
正拌着馅,院门外传来王婆的大嗓门:“大郎家的!你托我问的碱面,张货郎带了!”
潘晴刚要应声,武大郎已经抢着跑出去:“俺去拿!”他脚步快得像阵风,手里还攥着刚擦完案板的抹布,跑过门槛时差点绊倒,引得王婆在门外直笑:“大郎这是咋了?脚底下生风咧!”
潘晴靠在门框上看着,突然发现他比刚认识时挺拔了点——或许是错觉,或许是这些日子能吃饱饭,脸颊上终于有了点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前敲键盘的手指,如今练得能稳稳握住菜刀,指节处还有道切菜时划的浅疤,像枚小小的勋章。
“给。”武大郎把碱面递过来,手里还捏着个红纸包,“王婆说……说这是她孙女扎的花,给你玩。”纸包里是朵歪歪扭扭的纸花,用胭脂染过,红得有点俗,却看得潘晴心里一动。
“好看。”她把纸花插在灶台的瓦罐里,“晚上给王婆送碗饺子。”
包饺子时,武大郎笨手笨脚的,捏的褶子歪歪扭扭,有的还露着馅。潘晴故意拿擀面杖敲他手背:“笨死了,看我的。”她捏出的饺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边缘的褶子像小月牙,整整齐齐排在篦子上。
武大郎盯着她的手,突然说:“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说俺包的饼子像石头吗?”
“那是以前。”她嘴上怼着,却把他包坏的饺子都收拢到一边,“这些漏馅的咱自己吃,好看的给武松寄去。”
他“哦”了一声,突然拿起个坏饺子往嘴里塞,被滚烫的馅烫得直哈气,却含混着说:“不……不浪费。”
潘晴又气又笑,递给他碗凉水:“慢点吃!没人抢你的!”看着他捧着碗灌水的样子,突然想起他上次把卖剩的炊饼给流浪儿,自己啃干硬的窝头;想起他夜里悄悄给她掖被角,动作笨得像头熊;想起他被街坊嘲笑“配不上新媳妇”时,攥着擀面杖的手在发抖,却只敢低声说“俺媳妇是好人”。
这些念头像饺子馅似的,在心里越拌越匀,酸的,甜的,暖的,裹在一起,成了说不清的滋味。
“对了大郎,”她突然停下手里的活,“今儿去给武松寄东西,顺便问问官府,他那案子有信没?”
武大郎的动作顿了顿,捏饺子的手紧了紧:“问了……衙役说,好像有新证据了,就是还得等。”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俺弟不会做那事的,他就是性子急,容易被人坑。”
“我知道。”潘晴往他手里塞了个刚捏好的饺子,“等咱再攒点钱,就去省城托人问问,总会有办法的。”她看着他把饺子捧在手心,像捧着块宝贝,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饺子,看着是普通的面皮肉馅,咬下去,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暖。
日头爬到头顶时,饺子终于下锅了。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把饺子浮起来又托下去,像群白胖的小鱼。武大郎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亮,嘴角抿着,却藏不住那点笑意。
潘晴盛出第一碗,往里面多浇了勺荤油,递给他:“快吃,凉了就腻了。”
他接过去,却没动筷子,只是看着碗里的饺子,突然抬头:“媳妇,你说……咱这摊子,能一直开下去不?”
“咋不能?”她往自己碗里夹了个,烫得直吸气,“等武松回来了,让他给咱看摊子,咱再开个铺子,卖烧饼,卖饺子,再雇两个伙计,让你也当当掌柜的。”
武大郎笑得露出两排牙,低头咬了口饺子,烫得直皱眉,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子:“中!”
正吃着,院门外又热闹起来,是街坊们来买新出炉的卷饼。潘晴刚要起身,被武大郎按住:“你吃,俺去。”他系上围裙,往摊位走的脚步比平时轻快,路过瓦罐时,还特意看了眼那朵纸花。
潘晴看着他招呼客人的背影,手里的饺子突然不烫了。她拿起账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今日包白菜猪肉饺,大郎吃了八个,说比烧饼香。武松的案子有进展,加油。”写完,她把那朵纸花摘下来,夹在账册里,像夹进了片小小的春天。
傍晚收摊时,武大郎数着铜板,突然“咦”了一声:“多了二十文。”
潘晴凑过去看,见铜板堆里混着两个亮晶晶的碎银,正是昨儿西门庆掉的那些。她突然明白,是他偷偷塞进来的——这个笨男人,连想给她个惊喜都这么拙。
“可能是街坊多给的吧。”她把碎银收进钱袋,往他手里塞了个芝麻糖,“走,回家煮糖水去,就用张屠户送的那袋红糖。”
武大郎“哎”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脚步踩在夕阳里,把影子拉得老长。潘晴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手里还攥着那块芝麻糖,没舍得吃,突然觉得,这“三寸丁谷树皮”的绰号,早就在烟火气里泡软了,变成了能捧在手心的暖。
灶膛里的火又烧起来了,这次煮的是红糖糖水,甜香混着傍晚的风飘出去,引得隔壁的小孩扒着墙头望。潘晴靠在门框上,看着武大郎笨拙地搅着糖水,突然想起刚穿来时的恐慌——那时只觉得是地狱开局,如今才懂,地狱里长出的暖,才更像真的人间。
她拿出账本,借着油灯的光,又添了一句:“糖水很甜,大郎的影子,今天特别长。”
窗外的月牙爬上墙头,像个刚捏好的饺子褶,弯弯的,带着点怯生生的温柔。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我穿越成潘金莲和武大郎相依为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