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页账册叠好塞进灶膛旁的砖缝时,指腹蹭过粗糙的陶土——这是她新找的藏钱处,比床底稳妥,烟火气混着霉味,正好掩住银钱的气息。账册上最后一行字墨迹未干:“腊月廿三,售芝麻糖饼三十文,余银二百七十一文。”
“媳妇,火快熄了。”武大郎蹲在灶前添柴,粗布棉袄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他往灶膛里塞了块干硬的槐树枝,火星“噼啪”溅出来,映得他颧骨上的冻疮亮了亮。
潘金莲转头时,正撞见他偷偷把一块红糖饼塞进怀里。那饼是今早特意多做的,两面烤得金黄,红糖馅从裂纹里流出来,凝成琥珀色的硬壳。她没作声,只把刚温好的米酒往他手边推了推:“先喝口暖着。”
武大郎的手顿了顿,喉结滚了滚:“俺、俺给后街的小石头留的。”小石头是个爹娘双亡的孤儿,总蹲在烧饼摊对面的墙根下,见人就怯生生地缩脖子。
“知道。”潘金莲舀了勺猪油倒进热锅,油星子溅起来时,她敏捷地侧身躲开——这身手是穿越后练的,起初总被烫得满手燎泡,现在倒比武大郎还灵活。“多留了两块在蒸笼里,用棉絮裹着呢。”
武大郎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像被风吹动的烛火,亮得晃人。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讷讷道:“媳妇,你……”
“少废话。”潘金莲把揉好的面团拍在案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赶在雪化前把这批甜面酱腌好,开春就能卖酱肉烧饼了。”
面团在她掌下渐渐变得光滑,掺了麦芽糖的面香混着猪油味漫开来。这方子是她改良的,现代做甜品的经验派上了用场,甜而不腻的口感让烧饼摊的生意好了三成。街坊们再喊“三寸丁”时,语气里少了些刻薄,多了点“给我来两个糖饼”的熟稔。
忽然听见檐下“啪嗒”一声,是冰棱掉了。潘金莲探头看时,正撞见西门庆家的恶奴李四往墙根下啐了口唾沫,脚边还踢着个破碗——那是小石头的早饭碗。
“你做什么!”她把擀面杖往门槛上一磕,声音陡然拔高。面团还沾在杖头,像只白胖的虫子晃了晃。
李四吓了一跳,见是她,又梗起脖子:“潘娘子好大的火气,我教训个要饭的,碍着你了?”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正对着墙根指指点点,小石头缩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那块红糖饼,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武大郎早放下柴钳站了起来,虽只到李四胸口,却把潘金莲往身后拦了拦。他棉袄上沾着的草木灰蹭到她袖口,留下个灰印子,像朵歪歪扭扭的花。“李四,别吓着孩子。”他声音不高,却把“孩子”两个字咬得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
“武大郎,你也配管我?”李四抬脚就往烧饼摊的木架上踹,“你家娘们勾三搭四的名声谁不知道,也就你当个宝……”
话没说完,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潘金莲甩着手腕,指节发麻——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大概是这些日子揉面练出了力气。“再骂一句试试?”她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刀背“咚”地砸在木架上,震得刚出炉的烧饼滚了一地,“去年你偷换西门庆粮仓的米,账本在我这儿;上个月你把张屠户的猪腿换了石头,我也看见了。要不要现在去找保正评理?”
李四捂着脸,眼里又惊又怒。他知道这女人厉害,却没料到她连这些都记着。跟班们想上,被潘金莲横刀拦住:“谁动谁流血,反正我烂命一条,换你们半条腿值了。”
“你等着!”李四撂下句狠话,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石头怯生生地探出头,手里的红糖饼缺了个角,大概是刚才吓着时咬的。潘金莲蹲下来,把滚到脚边的烧饼捡起来,吹了吹灰递给他:“拿着,热的。”
孩子没接,反而往武大郎身后躲了躲。武大郎笨拙地摸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另一块没被压坏的饼:“这个,干净的。”
潘金莲看着他冻得发紫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他翻箱倒柜找铜板的样子。油灯下,他从棉裤夹层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攒了半年的碎银,加起来刚好够给武松请讼师的定金。“俺弟那案子,有这钱或许能翻过来。”他当时的声音,像被风刮过的窗纸,又薄又颤。
“进屋吧。”她把菜刀放回案板,声音软了些,“雪要下大了。”
灶膛里的火重新旺起来,映得账本上的字迹暖融融的。潘金莲翻到记着“西门庆 欠肉钱三百文”的那页,笔尖顿了顿,添了行小字:“李四 恶奴 记仇”。武大郎正给小石头喂米酒,孩子呛得咳嗽,他就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后背,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卖力气的汉子。
“媳妇,”他忽然抬头,鼻尖沾着点米酒渍,“你说……二弟能回来不?”
潘金莲往灶里添了块松木板,烟气腾起来,模糊了他眼角的细纹。她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水浒传》,武松血溅鸳鸯楼的惨烈,可现在,武松的案子分明有了转机——她托讼师带的信里说,找到个当年被屈打成招的证人。
“能。”她肯定地说,把刚算好的账推给他看,“等开春卖了酱肉烧饼,再凑五十文就能请第二个证人了。到时候让武松回来给咱看摊,他那身本事,看谁还敢来捣乱。”
武大郎的眼睛亮了,像落了星子在里面。他伸手想碰账册,又怕手上的灰弄脏了纸,只在半空停了停,转而抓起面团揉起来。“俺多做两笼咸口的,配酱肉正好。”
檐下的冰棱又掉了几块,砸在雪地上闷响。潘金莲看着武大郎揉面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破屋也没那么冷了。灶台上的甜面酱咕嘟冒泡,小石头捧着饼坐在灶门口,睫毛上沾着点火星灰,像只刚破壳的雏鸟。
她翻开新的一页账册,提笔写下:“腊月廿三,添新徒一名,管饭,不支钱。”写完觉得好笑,又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在旁边。
雪真的下大了,簌簌地落着,把屋顶的破洞都盖住了。潘金莲往武大郎手里塞了个暖炉——那是用旧铜盆改的,装着炒热的粗盐,能焐一整夜。“揉慢点,别累着。”
“不累。”他憨憨地笑,“等二弟回来,咱把摊挪到街口,那儿人多。”
“嗯。”她应着,往账册上又添了句,“明日 备 松柴 五斤 温酒。”
灶膛的火光漫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像两棵挨在一块儿的树。小石头已经靠着灶台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饼。潘金莲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轻轻盖在孩子身上,棉袄上还留着刚才武大郎蹭的草木灰印子,在昏黄的光里,倒像朵正在慢慢开的花。
她忽然想起穿越那天,手里攥着的半块面团。那时只觉得天塌地陷,可现在看着账本上慢慢变厚的进项,看着武大郎越来越稳的揉面手法,看着小石头安稳的睡颜,倒觉得这日子像发起来的面团,虽慢,却实实在在地鼓了起来。
“大郎,”她轻声说,“明早做糖包吧,多放糖。”
“哎!”武大郎应得响亮,面团在他掌心里转得飞快,像个听话的陀螺。
雪还在下,可灶膛里的火旺,账册上的字暖,连檐下的冰棱,似乎都在悄悄融化成水,等着开春的风,把这烟火气吹得更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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