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笼椒盐饼码进竹筐时,指腹被烫出个红印。她没顾上吹,先掀开面缸盖看了眼——昨日新磨的面粉还剩小半缸,够明日一早用的。这才转身去翻账本,指尖在“西门庆”三个字上顿了顿,红笔圈出的日期旁,还留着个小小的墨团,是前日夜里算到走神,笔尖蹭上去的。
“媳妇,发啥愣?”武大郎背着空筐进门,裤脚沾着泥,肩头还落着片槐树叶。他把筐往墙角一放,粗布巾往脸上一抹,露出被汗浸得发红的额头,“刚路过李记布庄,看见他家新到了花布,嫩黄的,你穿定好看。”
潘金莲抬头时,正撞见他耳根沾着的面粉,伸手替他拂掉:“净瞎花钱。”话虽如此,指尖划过他粗粝的皮肤时,还是软了半分。她把账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这个。”
账页上“五月十三”那行写着:“西门府恶奴强买炊饼二十个,未付钱”。下面还有行小字,是武大郎补的:“他们说记账上,以后一起给”。
武大郎的手猛地攥紧了布巾,指节泛白:“俺、俺当时想拦,可他们说要是不给,就砸了咱的摊子……”
“砸就砸?”潘金莲抓起账本往桌上一拍,纸页簌簌作响,“二十个炊饼不值钱,可这口气咽下去,往后他们就得骑咱脖子上拉屎!”她忽然想起清晨撞见的场景——他被三个恶奴推搡着,怀里的炊饼掉了一地,却还死死护着竹筐,像护着什么宝贝。
武大郎的喉结滚了滚,忽然蹲下去,头埋在膝盖里:“俺怕他们伤着你。王婆说,西门大官人手眼通天,咱惹不起……”
潘金莲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她抽过账册,翻到某一页,指着“救济张婆婆,五饼”“帮李木匠带饼,记账”这些字迹说:“你心善,我知道。可善得有锋芒,不然就是让人欺负的软柿子。”她蹲下去,把他的头往自己肩上按,“明天我跟你一起出摊,我倒要看看,谁敢再强拿咱的饼。”
武大郎在她肩上蹭了蹭,像只受委屈的大狗,闷闷地“嗯”了声。
第二天一早,潘金莲揣着账本,拎着把菜刀就跟武大郎出摊了。菜刀用布包着,她说是“切饼用的新刀”,其实是给自个儿壮胆——真要动手,她这点力气未必管用,可气势不能输。
刚把摊子支好,西门庆的管家就带着两个恶奴晃过来了。那管家斜着眼扫过竹筐:“今儿的芝麻饼看着不错,给我来三十个。”
“先付钱。”潘金莲往竹筐前一站,手里的布包往桌上一搁,露出半截刀身,“上次的二十个还没结账呢。”
管家“嗤”了声:“潘娘子这是啥意思?怕我家老爷赖账?”
“不是怕,是规矩。”潘金莲翻开账本,指着那行字,“五月十三,欠二十饼,按市价算该四十文。加上今天的三十个,一共一百文。先付钱,再拿饼。”
恶奴们撸着袖子就要动手,却被武大郎拦住了。他不知何时抄起了擀面杖,虽然手还在抖,声音却异常坚定:“俺媳妇说得对,先付钱!”
管家没料到这对夫妻敢硬气,愣了愣,忽然从怀里掏出一百文往桌上一拍:“给你!不就一百文吗?看你们那穷酸样!”
潘金莲数了数铜钱,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文。她把钱往武大郎手里一塞,转身从竹筐里捡了三十个芝麻饼,全是烤得有点焦的:“这些给你,慢走不送。”
管家看着那些焦饼,气得脸都绿了,却被街坊们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只能悻悻地拎着饼走了。
“媳妇,你真厉害!”武大郎捏着铜钱,手还在抖,眼里却亮得惊人。
潘金莲刚要说话,忽然看见张婆婆挎着篮子过来了,篮子里是刚摘的青菜。“金莲妹子,刚才那出看得俺解气!”张婆婆把青菜往她手里塞,“这菜给你,中午做饼吃。”
“那哪行……”
“拿着!”张婆婆按住她的手,“前儿你给俺的饼,俺家孙子爱吃得紧。再说了,西门庆那厮早就该有人治治了!”
街坊们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有人送菜,有人送鸡蛋,不大的摊子前挤满了人,暖融融的。潘金莲看着武大郎被众人围着问东问西,看着他红着脸把刚出炉的饼往孩子们手里塞,忽然觉得,这日子就算再难,有这些人在,就垮不了。
傍晚收摊时,潘金莲数着铜钱,忽然“咦”了一声:“今天咋多了五十文?”她翻着账册核对,忽然想起早上王屠户多给了五十文,说是“给嫂子压惊的”。
“这钱得记上。”她提笔要写,手腕却被武大郎按住。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块红糖,用麻纸包着,还带着点温度:“俺路过杂货铺,看见新到的红糖,给你买的。”
潘金莲捏着红糖,忽然想起现代的精致甜品,芝士蛋糕、慕斯杯,却没这块粗红糖暖人心。她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甜香在舌尖漫开来,像把日子泡在了蜜里。
夜里,两人坐在灯下算账。武大郎忽然从床底下拖出个坛子,揭开盖子,里面是半坛铜钱,用布层层裹着。“这是俺偷偷攒的,”他挠着头,脸红彤彤的,“想着等攒够了,就给你买块好布料,做件新衣裳。”
潘金莲看着那半坛铜钱,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她想起刚穿来时,这屋里穷得连隔夜粮都没有,现在不仅有了余钱,还有人想着给她做新衣裳。她把铜钱倒在桌上,一枚枚数着:“这些钱别藏了,咱明儿去买两坛好酒,请街坊们喝。”
“哎!”武大郎应得响亮,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还有这个。”
打开一看,是个面人,捏的是她的样子,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发髻,手里举着个小饼,脸上还捏了个大大的笑涡。“俺学着捏的,”他献宝似的递过来,“像不像?”
潘金莲接过面人,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笑涡,忽然觉得比任何珠宝都珍贵。她把面人放进装账册的木盒里,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比画里的还像。”
窗外的月光落在木盒上,把面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潘金莲知道,西门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不怕了。就像武大郎说的,他们有彼此,还有街坊们,就算天塌下来,也能搭个棚子接着过。
第二天一早,潘金莲被面香馋醒。她走到灶间,看见武大郎正往蒸笼里放红糖发糕,晨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踏实的树墩子。“醒啦?”他举着个刚捏好的面人,是个举着饼的小娘子,“给你捏的,比昨天那个好看不?”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他的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面团的暖,像灶膛里永远烧不尽的火。
“好看,”她把脸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麦香,“比任何样子都好看。”
巷口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新的一天开始了。蒸笼里的热气腾腾地冒出来,混着红糖的香和面团的甜,飘了整条街,像把所有的苦日子都蒸成了带甜味的发糕。而那个装面人的木盒,就放在案上最显眼的地方,迎着晨光,像个藏满了心意的百宝箱。
潘金莲忽然想,或许这就是穿越的意义。不是要改写什么宏大的历史,而是在这方寸灶台前,在这一本本账册里,把两个被命运轻贱的人,活成彼此的依靠。她拿起面团,在案板上揉出均匀的劲道,就像在揉着这踏实又鲜活的日子,揉着揉着,就成了最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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