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枢密院值房:
炎王萧炎志得意满地挥舞着一份盖有枢密院大印的文书,对着面前几位兵部与户部的官员,声音洪亮:“陛下已朱批核准!即日起,凡涉及格物院相关军械、物资之采买、调配,皆可依此《特事特办暂行条例》执行!简化流程,明确权责,若再有推诿掣肘,延误军机,休怪本王按律问责!”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隐隐的不满。这《条例》几乎是将格物院和楚氏商行抬到了与朝廷各部平行的位置,绕开了他们经营多年的权力网络。
一位兵部老侍郎忍不住开口:“炎王殿下,此例一开,恐坏了朝廷法度,若各方皆效仿……”
“效仿?”萧炎眉毛一挑,打断了他,“好啊!谁能像格物院一样,造出‘神机弩’、‘雷音子’?谁能像楚氏商行一样,半月内筹措十万石军粮而不扰民?李大人,你若能办到,本王也为你向陛下请一道特旨!”
那老侍郎顿时语塞,脸色涨红。
萧炎放缓语气,但目光依旧锐利:“诸位大人,旧法若已不合时宜,就当变革。枢密院新设‘联勤司’,专司协调此类事宜。诸位若愿熟悉新规,同心协力,自然仍是国之栋梁。若固步自封……”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权力结构的悄然变化,伴随着新规则的建立,如同春冰初裂,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萧炎以其特有的混不吝与背后萧煜支持的硬实力,强行在这僵化的旧体系中,凿开了一道缝隙。
同一时辰·楚氏商会总部:
楚幼薇站在一幅巨大的大晨舆图前,素手轻点上面几个新标记的节点:“云州、凉州、并州……依托此次与北狄合作的‘云归城’枢纽,以及枢密院新开的绿灯,我们的商路要加速西进和北上。”
她转身看向麾下各位大掌柜,眼神冷静而睿智:“商会内部,正式设立‘格物专营’与‘军工后勤’两大新部。专营部负责格物院民用技术产品的推广与销售,以后各地百姓用上的新农具、新织机,都要打上我楚氏和格物院的徽记。后勤部,则全力保障枢密院联勤司的订单,要做到质优、价实、速达。”
一位负责南方业务的大掌柜提出疑虑:“东家,如此大规模扩张,资金流压力巨大,且旧有士族背景的商号,恐不会坐视我们抢占市场。”
楚幼薇淡然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资金问题,我会与睿王殿下商议,部分项目可引入‘星轨基金会’参股,以技术入股或资金支持方式,利益共享,风险共担。至于那些旧商号……”
她走到窗边,俯瞰着京都繁华的街市:“他们若识时务,愿意遵循我们的规则合作,自然有财一起发。若还想抱着旧梦不放,试图阻挠……格物院层出不穷的新产品和我们更高效的物流,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大势所趋。”
资本的触角,伴随着新技术的扩散与新政策的东风,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编织着一张覆盖更广、扎根更深的网络。这张网,既是财富之网,也是权力与影响力的延伸。
午时·京都某隐秘据点
一间弥漫着淡淡草药和血腥气的地下室内,凌若仙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名天机阁探子的汇报。地上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人,正是野狼谷伏击后仅存的活口,经过连日审讯,精神已濒临崩溃。
“确认了,他们隶属乌木勒麾下的‘血狼卫’。伏击指令由乌木勒直接下达,但……”探子顿了顿,“据其中一名小头目零碎招供,乌木勒在行动前,曾与一个‘中原神秘人’接触过。那人身形模糊,未露真容,但气息……阴冷如蛇,不似寻常江湖客,反而……与幽冥宗余孽有些相似。”
凌若仙眼神一凝:“幽冥宗?宗主幽骸已死,核心精锐尽丧,还有这等能串联北狄顽固派与江南士族的残余?”
“属下怀疑,是否幽冥宗尚有我们未知的高层潜伏,或是有外部势力借其名头行事?江南那边与我们作对的士族,其中几家,族内确实供养着一些来历不明的‘客卿’,擅长旁门左道。”
凌若仙沉默片刻,冷声道:“继续挖,顺着乌木勒和江南那几条线,把所有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揪出来。重点排查与‘寂灭之地’、上古秘钥可能相关的任何线索。通知修罗殿,外松内紧,提高警惕。”
幽冥宗的阴影似乎并未完全散去,反而以更隐秘、更狡猾的方式渗透到各方势力的博弈中,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
申时·格物院医学馆:
苏沐清小心翼翼地将一滴提取液滴在玻片上,调整着显微镜的旋钮。自从萧煜将这套利用透镜组放大影像的装置概念提出,并由林瀚源带领工学组呕心沥血将其变为现实后,她就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微观世界的大门。
“殿下,您看!”苏沐清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将位置让给萧煜。
萧煜俯身看去,只见视野中,无数细小的、不断蠕动的“小虫”清晰可见。这是从爆发“烂蹄瘟”的北狄牲畜病灶处提取的样本。
“这就是导致疫病的元凶之一吗?”萧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个时代无人知晓的微生物世界,内心依然感到震撼。这就是知识带来的、超越时代的“视野”。
“很有可能!”苏沐清激动地点头,“不同的病症,在镜下能看到不同的‘小虫’。如果我们能找到针对特定‘小虫’有效的药物,或许就能更精准地治疗许多顽疾!这比单纯依靠经验和药性推演,要直观太多了!”
她拿起旁边几份手稿,上面是她初步绘制的几种常见致病菌的形态图:“我已经开始整理《微观病原图录》,虽然只是开始,但假以时日,必能对医学产生革故鼎新之效!”
萧煜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眼中满是欣赏。这才是格物之学最纯粹、最动人的力量——不为权谋,不为利益,仅仅是为了探索未知,守护生命。
“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格物院乃至‘星轨基金会’,都会全力支持你的研究。”萧煜郑重承诺。他知道,苏沐清此刻的研究,其长远价值,或许不亚于任何一项攻城略地的发明。
酉时·江南·密室:
“《特事特办条例》……楚氏商行西进……格物院又在搞什么‘显微镜’……”白须老者看着手中汇集而来的信息,手指微微颤抖,“步步紧逼,这是不给我们留一点活路啊!”
密室内不再像往日那样群情激愤,反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和压抑。在绝对的实力和趋势面前,愤怒显得如此苍白。
“族中几个年轻子弟,近日……近日竟偷偷去格物院设立的图书馆,借阅那些‘杂学’书籍!”一个声音苦涩地说道。
“我那边也是……几家与我们有姻亲的商号,已经开始暗中接触楚氏,想拿到他们新织机的区域代理权……”
“听说,‘星轨基金会’下一步,要在各州府资助建立‘公共实验室’,面向所有匠人、医者开放使用……”
墙倒众人推,更何况这面“墙”本身已经出现了裂痕。当变革的浪潮携带着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无法抗拒的便利汹涌而来时,固守旧阵营的决心,便开始从内部瓦解。
白须老者颓然闭上双眼,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他明白,江南士族铁板一块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新的秩序,正在旧体系的残骸上,悄然萌发初芽。而这萌芽的力量,源自知识,源自技术,源自那不可阻挡的……时代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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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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