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在临安长公主府这间雅致却陌生的厢房内,已是坐立难安数日。
临安长公主虽以礼相待,但软禁之意明确,既不见她,也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这般让她不由自主地怀疑起来。
“莫非···临安长公主是想要将他找来?”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刻,夏挽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脑海里想起黄公子的身影,只感觉一阵阵的惊惧。
“不行,绝不能如此···”
夏挽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必须见到长公主,必须立刻见到她!”
她猛地起身,正准备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找临安长公主时,她的手刚触及门扉,那扇雕花木门竟从外面被猛地推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她此刻最不想、也最不敢见到的人,她的那个两夜情人黄公子。
圣上闻治就那样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却带着一身的风尘与压抑不住的怒意。
他俊美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那双曾对她流露过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死死地锁在她身上,尤其是在她下意识用手护住的小腹处。
夏挽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闻治步步逼近,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夏挽被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所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直至后背抵上冰冷的桌沿,再无退路。
他走进了屋子,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内外。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她苍白的面颊,最后定格在她掩藏不住的孕肚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居、然、敢、骗、我。”
夏挽心头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味,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勉强凝聚。
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怕,夏挽,你不能怕!】脸上却强自镇定,甚至扬起了一丝带着嘲讽和无惧的表情。
“黄公子这话真是可笑。”
她声音微颤,却努力维持着平稳,“我乃南昌侯世子李敬德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这孩子血脉如何,在世人眼中,他自然是李家的子孙,我何错之有?”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闻治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气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他强忍着怒意,咬牙道:“你就不怕南昌侯府知道真相?”
夏挽仰起头,露出纤细而脆弱的脖颈,眼神却异常倔强:“只要你不说,长公主不说,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闻治猛地抬手指着她的肚子,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就让我的儿子,去管李敬德那个草包、那个废物叫爹?让他顶着别人的姓氏,认他人作父?!”
被他话语中的尖锐刺痛,夏挽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转过身,扶着椅背缓缓坐下,仿佛借此汲取一丝力量。
她抬眼看向他,目光清冷而疏离。
“谁是他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他娘,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当初在六里坡,你我之间,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我被你的风姿所惑,以为此生再不必回到这京城牢笼,才有了那两夜的错误。但错误终究是错误!”
她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如今既已如此,只能将错就错!难道你要我让孩子一生下来,就背负着‘奸生子’的污名,受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吗?
李敬德是草包又如何?只要他在南昌侯府一日,我的孩子就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小公子、小少爷,将来有享不尽的尊荣!而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被人指指点点的私生子!”
“你可以跟我!”
闻治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但随即被一种强烈的渴望取代。他要她,更要那个孩子!
夏挽闻言,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瞬间结满了冰霜。
她冷冷地看向他,语气讥诮。
“跟你?凭什么?就凭你生的这副好皮囊?还是凭你或许拥有的万贯家财?”
她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知道,你定然早已成家立室,有了正头夫人。那么,我跟你算什么?妾吗?”
“我夏挽,好歹是朝廷侍郎的嫡女,是南昌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门的世子夫人!我凭什么要自甘下贱,去给你做妾,日日在你正妻面前卑躬屈膝,忍受她的磋磨与白眼?
只要我还在南昌侯府一天,我就是受人尊敬的主母夫人!你说我自私也好,骂我伪善也罢,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宁可在这侯府里做表面风光的世子夫人,也绝不去你后宅里,对一个女人伏低做小!
我夏挽,绝不!”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闻治耳边。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苍白着脸,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可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倔强与骄傲,却像火焰般灼灼逼人。
他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强硬,如此决绝,将他所有预设的退路都堵死。
“你···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情急之下,他试图用那至高无上的权柄来迫使她屈服,“你若知道我是谁,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夏挽嗤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悲凉与不屑,“不管你是谁!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休想让我夏挽,去给你做妾!”
“皇帝”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闻治的心脏。
【是啊,他是皇帝。可正是这皇帝的身份,此刻成了他最大的枷锁。他刚刚借助了夏挽名义上的夫家,南昌侯府的南节军之力,平定了窦氏之乱。
转眼之间,若让人知道他竟与南昌侯府的儿媳有私情,甚至珠胎暗结,天下人会如何看他这个天子?史官的笔又会如何记载?
他根本不可能在此时给夏挽任何名分,甚至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面对态度如此强硬、心思如此通透的夏挽,他所有的手段、所有的权势,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
闻治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腔的愤怒、被欺骗的痛楚、得知拥有子嗣的狂喜、以及现实的无奈,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厢房之外,临安长公主静静立于廊柱之侧,方才屋内激烈的争执,她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当看到皇兄失魂落魄、面色灰败地推门出来时,她心中已明了了结果。
她缓步上前,轻声劝慰道:“皇兄,既然她心意已决,眼下···或许暂且如她所愿,才是最好的选择。”
闻治抬眼,目光空洞地看向她。
临安长公主继续分析,声音冷静而理智。
“您与她的关系,此时确实不宜暴露,否则不仅于您的声名有损,更会将她与孩子置于险境。
再者,皇宫之内,多年来妃嫔孕事艰难,屡有意外,背后黑手至今未曾查出。
让夏挽留在宫外,由臣妹暗中看顾,或许反而能避开明枪暗箭,保她们母子平安。待孩子平安落地,再从长计议,也未为不可。”
她顿了顿,郑重道:“臣妹向您保证,必会竭尽全力,护佑夏挽与她腹中皇嗣周全。”
闻治沉默地听着,妹妹的话句句在理,像冰冷的雨水,浇灭了他心头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决绝的身影。
最终,所有的挣扎与不甘,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力感的叹息。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颓然地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步履沉重地、落寞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他是大宴的皇帝,是天下之主,但是现在的他依旧无法随心所欲,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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