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下意识地也压低了声音:“小姐,你是怀疑侯夫人的死因···有问题?”
她跟在夏挽身边这么长时间,深知自家小姐心思缜密,绝不会无的放矢。
夏挽没有直接回答,她步履轻移,走到廊下的美人靠旁缓缓坐下,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微隆的小腹,眼神却锐利地投向虚空,仿佛在复盘兵乱那日混乱的每一个细节。
“那日,我派去接应张姨娘的人,去了许久都未有回音。”
夏挽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直至我亲自带人寻去,才在半途见到张姨娘匆匆赶来。这其中的时间差,长得有些不合常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凌花,继续分析。
“再者,你可注意到,张姨娘如今也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按理说,我这几天不在府中,她暂管中馈是权宜之计,毕竟当初侯爷可是将管家权利给了我。
可如今我已归来,且名义上仍是这侯府的世子夫人,她却依旧将府中事务,尤其是侯夫人白事这等大事,牢牢攥在手中,调度安排,不见半分交还的意思。”
凌花细细一想,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小姐是说···张姨娘她···”
“她并非恋栈权位之人。”
夏挽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她如此行事,只有一个解释。她心中已然笃定,自己即将成为这南昌侯府名正言顺的新主子了。”
她微微后靠,倚在冰凉的廊柱上,继续抽丝剥茧,将侯府未来可能的格局摊开在凌花面前。
“世子李敬德已死,侯爷膝下如今只剩下二公子李淡一子。此次平定窦氏之乱,李淡率领南节军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想必已深得圣上赏识。于情于理于势,南昌侯府世子的位置,除了李淡,还能有谁?”
“而一旦李淡被立为世子。”
夏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了然,“他的生母,又怎能永远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为了侯府的体面,为了新世子的名声,将张姨娘扶正,是迟早的事。她如今这般尽心竭力,不过是在为将来铺路,提前树立主母的威信罢了。”
凌花听到这里,不禁为自家小姐担忧起来:“那···那张姨娘一旦扶正,小姐您岂不是要被二房彻底压着一头了?往后的日子···”
夏挽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多少惧色,反而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
“凌花,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淡淡道,“正因为张姨娘和李淡都是聪明人,他们才更不会明着打压我。”
“哦?” 凌花不解。
“打压我这个刚刚丧夫、又有孕在身的原配世子夫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只会落得个欺凌寡嫂、刻薄寡恩的恶名。”
夏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椅背,发出细微的笃笃声,“相反,他们只会更加‘敬着’我,‘善待’我。让全府上下,乃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看,他们是何等的仁德宽厚,是何等的念及旧情。这,才是维护他们名声和地位的最好方式。”
她抬眼,望向院墙之外,那象征着权力中心的侯府正堂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况且,我父亲夏侍郎尚在朝中,虽非权倾朝野,却也并非任人拿捏之辈。只要夏家一日不倒,他们便一日不敢真正将我逼入绝境。”
“在这侯府深宅里,人人都是戏子,个个戴着面具。”
夏挽最后总结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清醒,“张姨娘演她的温良恭俭、持家有道,我便演我的安分守己、忍辱负重。大家心照不宣,各自在台面下谋划,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
凌花听着自家小姐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只觉得后背隐隐发凉,却也彻底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她郑重地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定会寻个最不起眼的人,将事情查探清楚。”
“恩。”夏挽起身,缓缓地走回了屋子内。
暮色四合,南昌侯府被一片沉滞的寂静笼罩,经历过一场兵乱,侯府里死了很多人,还未来得及重新安置,所以侯府里显得空荡荡的。
夏挽回来后依礼在傍晚时分去给刚刚回府的南昌侯李贵请安,告知公爹她已经安全回来了。
李贵面色沉郁,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连日来的变故与丧妻丧子让他心力交瘁。
南节军败于羌族,兵源还未补充好,又再次和天狼军对战,虽然他们胜了,但是南节军也就只剩不到两万人。
连番折损让李贵非常的心痛,更别提死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
圣上夸奖他,安慰他,甚至是连续让他入宫,彰显对他的重用,但是丝毫不提南节军重振南节军的事情,他很急,但是又无奈。
南昌侯府的立足根本是南节军,自然就顾不上府上。
他见到夏挽,也只是疲惫地抬了抬眼,目光在她腹部短暂停留,干涩地说了句。
“回来了就好,好生养着身子,不必拘礼。”
随后李贵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夏挽并不多言,恭敬地行礼后,便带着凌花退出了李贵的书房。因为她知道,在南昌侯的心中,家族的存续与权势的稳固,远比一切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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