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日的时间,这场牵动朝野的圣上与窦太后之争的兵乱,来得迅猛,去得更是利落如刀。
当窦太后打出“清君侧”旗号,调动五万天狼军入京时,圣上闻治早有应对,或者说他在等着这场兵乱的发生。
两万禁军守卫皇宫,一万巡防营士卒扼守要道,更有两万多南节军驰援。以五万对五万的兵马,圣上并不畏惧,更别提圣上早就提前安排了天狼军的内乱。
原长安长公主驸马明呈文的父亲明淮响将军,提前策反旧部。将领临阵倒戈,五万大军顷刻土崩瓦解。窦太后倚仗的利刃,就这样从内部折断。
窦太后不懂,她任人唯亲的时候,就注定了天狼军的败北。以姻亲关系使得明淮响将军逐渐渗透到天狼军内部,明家想出头,就必须摆脱驸马的头衔,就只能投靠圣上。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的暗斗也见了分晓。
贤太后在宫中一直如隐形人一般沉默,并不代表贤太后真的无欲无求。早在儿子闻治登基的那一天起,贤太后就已经在宫中慢慢布局,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的侵蚀窦太后的后宫权利。
窦太后精心布置的毒杀之局,早已经被贤太后识破。一盏毒酒尚未呈至御前,阴谋便已败露。
尘埃落定之时,窦太后党羽或伏诛,或下狱。曾经权倾朝野的外戚集团,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夏挽是在清醒后的当日,便以“不合礼制,万不敢僭越”为由,执意从临安长公主那奢华而温暖的寝殿暖阁搬离的。
临安长公主见夏挽坚持,也就如她所愿了。
自那日从长公主寝殿搬出,已过去两日。
这两日,她谨遵医嘱,近乎固执地卧床静养,汤药一碗不落地饮尽。身体的疲惫与创伤在缓慢修复,但心底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不敢有片刻松懈。
这长公主府虽好,终究不是她的归处。
“小姐,该用药了。”
凌花轻手轻脚地端着黑漆药盘进来,浓郁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将药碗递到夏挽手中,一边伺候着,一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小姐,奴婢瞧着,今日府里的守卫似乎松泛了些。前两日廊下院外,明里暗里都是带刀的护卫,眼神都跟刀子似的,今儿个却少了许多,剩下的几个神色也轻松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夏挽端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守卫松动?这绝非寻常。】
她不动声色地喝完药,将那碗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
“你去。”
夏挽将空碗递还给凌花,用绢帕轻轻拭了拭嘴角,才缓缓开口,“你去打听打听,小心些,莫要惹人注意。”
“是。”凌花会意,接过药碗,恭敬地退了出去。
夏挽无意识地抚上微隆的小腹,兵乱若停,她必须立刻离开!父亲不知如何,夏府不知是否安然,张姨娘是否顺利抵达······还有她手刃李敬德之事,是否有人知道,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她必须得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
次日清晨,凌花几乎是踩着露水回来的,脸上带着确认后的振奋,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小姐!打听到了!”
她掩好房门,快步走到床前,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喜色,“兵乱确实停了!听府里采买的下人说,昨夜城里大规模的厮杀就基本平息了,今早街上已经有官兵在清理打扫,虽然戒严未完全解除,但已无大碍。窦党一伙似乎败了,具体情形还不太清楚,但京城算是安稳下来了!”
确认的消息如同春风,瞬间吹散了夏挽眉宇间积郁多日的阴霾。
“好!太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眼底深处也染上了一抹真切的光彩。这光芒驱散了连日的苍白,让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立刻吩咐凌花为她更衣,她要去向临安长公主辞行,感谢她危难时的收容,然后光明正大地走出这座府邸。
夏挽刻意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些的衣裙,虽仍是素净颜色,但料子和款式都显出了应有的体面。在凌花的搀扶下,她走出了居住数日的客房,朝着临安长公主的院子方向走去。
然而,在通往主院那精致的月亮门前,她们被顺公公拦下了。
顺公公依旧是那副恭敬谦和的模样,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笑容,微微躬身:“世子夫人安好。您这是要见殿下?”
“是,”夏挽颔首,姿态优雅,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连日叨扰,心中甚是不安。如今外间已然太平,特来向殿下辞行,拜谢殿下救命收容之恩。”
顺公公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夫人有心了。只是实在不巧,殿下今日一早便奉诏入宫了。宫里头经历此番动荡,千头万绪,想必正需殿下协理。”
【入宫?】夏挽心下一顿,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她按下心头那丝微妙的异样,追问道:“不知殿下何时能回府?”
“这···”
顺公公笑容可掬,话语却绵里藏针,滴水不漏,“宫中的事,老奴岂敢妄加揣测?殿下何时回府,实在说不准。夫人您胎像方才稳定,最忌劳心忧思,不若先回房安心静养。待殿下回府,老奴定当第一时间禀报。”
言辞恳切,关怀备至,却将她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夏挽看着顺公公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敛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她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便有劳公公了。”
第一次辞行,无功而返。
夏挽回到客房,告诉自己不必心急。长公主入宫是正事,她且安心再等一日便是。
然而,第二天,当她再次找到顺公公时,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回答,殿下入宫未归。
第三天,亦是如此。
第四天……
一连几天,夏挽求见临安长公主的意图,都被顺公公以“殿下入宫”这同一个理由,温和而坚定地挡了回来。
起初,夏挽还能以局势初定、宫中事务繁杂来安慰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不祥的预感缠绕上她的心头。
这偌大的长公主府,守卫似乎恢复了常态,下人们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唯独她,见不到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临安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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