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平澜院内还带着一夜未散的寒气,臧雪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一封封口严密的信笺递到了夏挽手中。
信纸是寻常的竹纸,并无特殊标记,但夏挽一眼便认出那是叶微冉特有的、清秀中带着一丝韧劲的字迹。
她走到窗边,借着逐渐明亮的天光,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信中的内容。
随着目光的下移,她紧蹙了数日的眉头渐渐舒展,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那是一种筹谋落定、看到前路微光的释然。
“臧雪。”
夏挽收起信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安排一下马车,备好出门的物件。明日,就以我去查看名下铺子、散散心为由。”
“是,娘子。”臧雪心领神会,立刻应声下去准备。
次日,用过早膳,夏挽便带着凌花与臧雪,乘坐一辆看似朴素的青帷马车,悄然离开了南昌侯府。
马车穿过渐渐喧闹起来的街市,最终在自己名下的红坊铺子的后院门前停下。
夏挽示意凌花和臧雪守在雅间门外,自己则独自一人,沿着狭窄的木楼梯,缓步上了二层。
推开一扇虚掩的隔间门,内里温暖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只见叶微冉正与一位身着藕荷色衣裙、面容温婉的妇人相谈甚欢,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陈莲儿。
见到夏挽进来,陈莲儿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步就迎到了门口。
她紧紧握住夏挽的手,未语泪先流,声音哽咽着,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激动与难以言喻的关切:“夏妹妹!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你···你可还好?”
这番真情流露,让夏挽心头也是一暖。当初在六里坡,她为了想让几个姐妹好过一些,于是设计让陈莲儿跟了章槐,而陈莲儿也借助章槐的势力,拿回自己的户籍,有了自己的新名字。
后来夏挽回到京城,而陈莲儿等几个姐妹以及守在六里坡,有陈莲儿维护着,郑媛及赵四儿才能顺顺利利的开铺子,买田置地,并且将银钱源源不断的送入京城。
但是夏挽自从为王佩佩与夏父起争执,经历了窦党之乱,目睹了朝堂风云变幻如何直接影响自身命运,甚至生死,夏挽便深刻地意识到,在这盘根错节的权力网络中,仅仅依靠父亲夏务恁是远远不够的。
父亲有父亲的立场、父亲的考量,更有其身为朝臣的局限。
而她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能够在自己需要时,不经过夏府、不惊动父亲,便能直接动用的人脉和力量。
然而,她一个内宅妇人,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谈何容易?
她仔细权衡过所有可能。其一是她认识的朝廷官员屈指可数,除了父亲,便只有因六里坡之事有过交集的章槐还算“熟识”。
其二, 京城中稍有头脸的官员,谁不知她乃夏侍郎之女?若她贸然与其他官员接触,很难避开父亲的眼线,届时解释起来徒增麻烦,甚至可能引起父亲的猜疑或阻拦。
其三, 她也曾将目光投向即将到来的景德十四年春闱,那些尚未发迹的进士们或许是不错的长期投资,但对于眼下急需用人之际,无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综合考量,章槐成了那个最合适,也是唯一现实的选择。
此人虽并非什么清廉正直的好官,权利心重,贪财好色,但往日与陈莲儿聊天时,陈莲儿曾提起过章槐的一些做法。
比起六里坡那位毫无底线、肆意盘剥的县令罗华,章槐尚存一丝理智与底线,懂得“细水长流”,甚至会劝阻罗华不要将百姓逼入绝境。
这一点“可控的贪婪”和残存的“底线”,让夏挽觉得,此人或许可以一用。
如今朝中因窦党清洗空出大量职位,正值年底官员考绩调动之际,正是暗中运作、将章槐这颗棋子调入京城的最佳时机。
夏挽手里太缺人了,缺能在外奔走、能在关键时刻为她传递消息、甚至施加影响的人才。
她不想再像之前那样,遇事只能被动等待救援,或完全依赖于父族的庇护。她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哪怕这权力初始时微如萤火。
“莲儿姐姐,快让我好好看看,”夏挽压下心头的千回百转,笑着回握住陈莲儿的手,上下仔细端详着她,“嗯,脸色红润了些,人也丰腴了,看来日子过得顺心,我也就放心了。”
陈莲儿却担忧地看着夏挽略显苍白憔悴的面容,以及那在宽大衣衫下仍能看出的孕肚,心疼道:“夏妹妹,你···你的脸色怎么这般不好?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你可一定要多加保重,万事都没有自己的身子要紧啊!”
“嗯,我知道的,劳姐姐挂心了。”
夏挽心中微暖,拉着陈莲儿走到桌旁的椅子坐下,又对一直含笑看着她们的叶微冉道:“叶姐姐,你也坐,都不是外人。”
三人落座,陈莲儿顾不上寒暄,立刻切入正题,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郑重。
“夏妹妹,收到你的信,我不敢耽搁,立刻就去找了章槐。他听闻你的意思,很是激动,当夜便与我详谈至深夜。他让我先行一步进京,务必当面与妹妹陈情,探探妹妹的具体章程。”
她顿了顿,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几张银票,推到夏挽面前,低声道:“这是他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上的,一共是三万两银票。
他说,只要妹妹能助他调入京城,谋得一席之地,事成之后,另有五万两奉上,绝不让妹妹白白辛苦。”
夏挽看着那锦囊,并未伸手去碰,只是轻轻拍了拍陈莲儿的手背,笑容温婉,眼神却清明而锐利。
“莲儿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此次我联系你,确实是因为深感势单力薄,身边无人可用,这才想起了章大人这条门路。”
她话锋一转,语气虽柔和,内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烦请姐姐回去后,替我转告章大人一句话。
调入京城之事,我可以尽力为他周旋。但是,从今往后,我要的,是他在某些‘特别’的时候,帮我夏挽个人做一些事,而非是为夏家效力。
这句话,你原原本本说给他听,他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陈莲儿并非愚钝之人,瞬间便听懂了这其中的关键区别。夏挽要的,是脱离夏家的、独立的效忠。
她连忙点头,神色也更加肃然。
“妹妹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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