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伊切赫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情报深潭的一颗石子，在Arthur动用极其隐秘的渠道探查后，泛起了几圈意味深长的涟漪。反馈回来的信息碎片，经过“夜枭”团队的拼凑与分析，逐渐勾勒出一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影子。
此人并未完全“洗白”，他在维也纳的咨询公司更像一个精巧的幌子，实则仍活跃于东欧至中欧的能源信息黑市，以贩卖各类“非公开情报”着称。他狡猾如狐，行踪不定，与各方势力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口碑毁誉参半——有人说他唯利是图，毫无底线；也有人说他极重“信誉”，拿钱办事，口风极严。更重要的是，有未经证实的线索显示，他近期的活动范围，与“夜枭”监测到的、那个与伊万诺夫残余接触的新能源寡头的势力范围，存在重叠。
一条潜在的、通往敌人后院的密道，似乎真的存在。
叶憬然看着“夜枭”提交的评估报告，眼神沉静。风险与机遇并存。与沃伊切赫接触，如同与毒蛇共舞，可能被反噬，也可能获取关键毒素以克制更强的敌人。
“尝试建立单向接触。”叶憬然最终下令，“用我们在苏黎世事件的‘余波’作为敲门砖，试探他的要价和底线。记住，我们是买家，只问信息，不涉其他。”
他要用伊万诺夫垮台后遗留的混乱作为切入点，这既能引起沃伊切赫的兴趣，又能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和身份。
“明白。”“夜枭”领命，如同暗夜中的蜘蛛，开始悄然编织联络的丝线。
与此同时，家庭内部的冰层之下，似乎有暖流在更深处涌动。
孟清如提供沃伊切赫线索的举动，像是一次破釜沉舟的押注。之后几天，她显得更加安静，甚至有些忐忑，仿佛在等待审判。然而，叶憬然那边除了那句关于“别吹风”的生硬叮嘱外，并无更多表示，既没有赞许，也没有斥责。这种沉默，反而让她在不安中，隐隐品出了一丝……默许？
她的身体状况在精密医疗和悉心照料下，缓慢而坚定地好转。心脏辅助装置运行稳定，医生开始谨慎地讨论未来逐步降低辅助强度的可能性。这让她的眼底，重新焕发出一点属于生命本身的微光。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苏晚推着孟清如在庭院里散步，知曦像只快乐的小狗，在前面跑来跑去，追逐着一只蝴蝶。
“妈，布达佩斯那边，几家合作的美术院馆发来了初步的交流方案，很有诚意。”苏晚轻声说着，将平板电脑递到孟清如面前，屏幕上展示着充满东欧风情的建筑和艺术品，“您看，这是国立美术馆，这是应用艺术学院……”
孟清如接过平板，手指有些颤抖地滑动着屏幕。她看得极其认真，浑浊的眼球里映着那些精美的图片。曾几何时，她也曾穿梭于世界各地的画廊与拍卖行，对艺术自有其鉴赏力和……一段不算光彩的历用史。此刻，看着儿媳这份充满阳光与理想的事业计划，她心中百感交集。
“……很好，”她看了许久，才低声说，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却有一丝真诚，“这些地方……选得很好。那边……有些老派的关系，虽然……可能过时了，但如果……如果需要……”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她在尝试，用她过往积累的、如今看来或许已蒙尘的人脉资源，为苏晚的计划，再增添一份微不足道的保障。
苏晚温柔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谢谢妈，目前前期沟通都很顺利。有需要的话，我一定请教您。”
这时，知曦举着一朵刚摘的小野花跑过来，踮着脚要往奶奶手里塞：“奶奶，花花，给你！”
孟清如看着孙女纯真的笑脸和那朵颤巍巍的、带着泥土芬芳的小花，愣了一下，随即，一种极其柔软的神情在她苍老的脸上缓缓漾开。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朵花，如同接过一件稀世珍宝，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花瓣。
这一幕，恰好被站在书房窗口的叶憬然尽收眼底。
他看着阳光下，母亲捧着那朵野花时，脸上那近乎虔诚的柔和；看着苏晚低头与母亲轻声交谈时，侧脸的宁静与包容；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奔跑……构成了一幅与他所处的、充满算计与危机的商业世界截然不同的画面。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冷硬的心湖底处，悄然翻涌了一下。他转过身，不再去看。
桌上，加密平板再次亮起。“夜枭”传来新消息：
“接触渠道已初步建立。沃伊切赫表现出兴趣，但异常谨慎。首次报价，高得离谱。”
“布达佩斯安全评估初步完成，存在几个潜在风险点，已标注。需加派暗桩。”
旧日的影子投来暧昧的回应，远方的航程仍需扫清暗礁。
弦上之箭，已不得不发。
叶憬然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夜枭”关于与沃伊切赫进一步接触的请示上，签下了“同意，按计划进行”。
然后，他拿起内线电话：“Arthur，调整一下我下周的行程，空出两天。”
他需要亲自为苏晚的布达佩斯之行，扫清最后，也是最危险的障碍。有些局面，仅靠远程指挥和安保团队，不足以让他完全安心。
窗外，夕阳西下，将庭院里那副温馨的画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窗内，叶憬然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鹰隼，投向了东南欧那片风云渐起的天空。
温情与杀伐，守护与征伐，在他身上交织，推动着他，走向下一个无法回避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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