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雨后的城市被洗涤得清新而肃穆。应用艺术学院最大的报告厅内,灯火通明,座无虚席。长枪短炮架设在后方,来自匈牙利各大主流媒体、文化刊物甚至国际通讯社的记者们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这是一场临时召集、却备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
后台休息室内,苏晚静静站着,任由林薇帮她整理着略显苍白的妆容下那套庄重的深蓝色西装外套。亚诺什主席坐在一旁,穿着他最好的传统服饰,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一根木杖,眼神沉静而坚定。孟清如教授通过视频连线,出现在平板电脑上,她的背景是北京的研究所,神情严肃。
“准备好了吗?”孟清如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鼓励。
苏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手中紧握着那个加密U盘,里面是她通宵最终核校过的所有证据、幻灯片和声明稿。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即将揭开历史迷雾、扞卫真理的使命感。
“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推开门示意。
苏晚与亚诺什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她率先迈步,走向报告厅的前台。刺眼的闪光灯瞬间亮起,如同白昼。她走到发言台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质疑,看到了好奇,也看到了支持。
她没有丝毫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各位媒体朋友,感谢你们的到来。今天,我站在这里,并非为了争论‘életfa’纹样该如何设计,而是为了揭示一个被刻意掩盖了超过一个世纪的真相——关于谁,真正拥有定义和诠释我们共同文化遗产的权利。”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报告厅,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身后的巨大屏幕亮起,首先展示的是那份十八世纪札记的影印件,重点标出了“归源”的注释和对应的简化根茎纹样。
“长久以来,‘életfa’纹样的某些特定形态,被与某个特定家族的‘纯粹守护’绑定在一起,任何对纹样流变的探讨都被视为对传统的背叛。然而,历史证据告诉我们,事实并非如此。”
她切换幻灯片,展示了十九世纪小册子上的藏书章和那个清晰的“V”签名,并与沃伊切赫家族近代使用的商业标识进行对比。
“这个印章和签名,属于沃伊切赫家族。证据表明,至少从十九世纪末开始,该家族就有系统性地收集、并试图将‘életfa’纹样与其家族身份进行捆绑,通过资本和影响力,逐步构建一种文化垄断。”
台下开始出现骚动,记者们飞快地记录着,相机快门声更加密集。
苏晚不为所动,继续展示着一条条证据链:收购记录、早期被压制的不同学术观点、乃至近期卡萨馆长收到“匿名资助”的银行流水(这部分由叶憬然那边匿名提供,抹去了敏感信息)……逻辑严密,环环相扣。
“他们并非守护者,而是觊觎者。他们扞卫的不是传统,而是其家族对文化符号的私有化特权。他们试图扼杀的,是‘életfa’作为生命之树本身所具有的,随着时代土壤而自然演化的生命力!”
她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不容辩驳的清晰。
这时,亚诺什主席缓缓站起身,走到发言台旁。他没有用麦克风,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我,亚诺什·贝拉,我的家族三代传承‘életfa’的技艺。我可以证明,苏晚小姐所说,句句属实!生命之树属于天空和大地,属于每一个用心去感受和传承它的人,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姓氏!沃伊切赫家族的行为,是对我们所有真正匠人的背叛,是对匈牙利文化的亵渎!”
老匠人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与此同时,孟清如的声音通过视频连线响起,她代表联署的几位国际知名学者,宣布了对苏晚研究成果的学术支持,并严厉谴责了这种试图扭曲历史、垄断文化阐释权的行为。
三重证据——历史文献、传承人证词、国际学术背书——构成了一个无可撼动的真相堡垒。
报告厅内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许多原本持中立甚至怀疑态度的记者,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苏晚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反应,心中一片澄明。她知道,这场破晓的审判,胜负已定。真相的阳光,终于穿透了百年来的迷雾与谎言。
她没有露出胜利的笑容,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
转身离开前台时,她感到一种巨大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平静。她做到了。不是依靠叶憬然的资本,而是依靠事实、勇气和无数秉持公义之心的人的支持。
在她走向后台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叶憬然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很好。”
她看着那两个字,嘴角终于微微向上弯起,如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清浅,却带着足以驱散一切阴霾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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