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
祁天佑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屏幕亮着。
祁同伟那条 “赵瑞龙要谈” 的消息还停在对话框顶端,他没回,指尖直接按了拨号键。
“跟他说,我这儿正备着庆功宴。”
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就提赵德汉倒了,总得有人来喝杯酒,才算给这事儿画个句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后,祁同伟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听筒:
“他说…… 要带心腹来。”
“带就带。”
祁天佑转身走向书房角落的保险柜,金属柜门弹开时发出轻响,他指尖在密码键上敲得又快又准,一枚银灰色 U 盘躺在丝绒托里。
“告诉他们,四合院的门不设防,只管进来喝酒。”
挂断电话,他按了按桌面的内线键,
“把 b 区包厢的主灯调暗,背景音乐换爵士钢琴。 要慢版的,别盖过人声。另外,所有固定麦克风都撤了,启用三号拾音系统。”
技术组的回应隔着线路传过来,
“定向拾音设备早嵌进吊灯雕花夹层了,茶几底座也藏了模块,拾音半径刚好卡着两米,外部电磁屏蔽正每秒三次扫频,绝漏不了音。”
祁天佑点头,把 U 盘插进笔记本。
屏幕弹出加密文件夹的瞬间,十三家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图谱在黑暗里亮起,红的线是支出,蓝的线是汇入,最后全拧成一股,扎进 “赵瑞龙堂兄” 的账户栏。
他用鼠标圈出那笔钱,截图生成二维码,贴进今晚庆功宴的菜单背面。
七点整,庭院里的引擎声碾过石板路,不轻不重,却像敲在人心上。
祁同伟先下车,西装下摆被夜风掀了个角,他站在门口没动,目光先扫向赵瑞龙身后的男人:
那人左手只剩四根指节,断口处的疤痕像道没长好的裂口,脖颈上的刀疤在路灯下泛着青白色。
右手始终插在外套口袋里,指节顶得布料微微凸起,一看就攥着硬东西。
祁天佑迎出去时,脸上的笑刚好起来:
“瑞龙哥能来,这局才算真圆满了。”
赵瑞龙的手掌拍在他肩上,带着酒气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像在试探:
“小祁啊,你这手笔可不小 。德汉那蠢货栽了,我堂兄现在也快被架到火上烤了。”
“这话就错了。”
祁天佑顺势侧过身,引着人往里走,走廊的灯在他们身后次第亮起,
“这种人偏要踩线,栽了也是自找的。倒是瑞龙哥您,这些年稳坐钓鱼台,才是真懂分寸的。”
赵瑞龙轻哼一声,抬脚跨进包厢。
门关上的瞬间,祁天佑眼角的余光扫到袖口 ,录音指示灯震了一下,绿豆大的绿光悄悄亮起来,藏在衬衫的褶皱里。
酒过三巡,杯盏碰撞的声音里,气氛松了些。
祁天佑捏着酒杯转了半圈,
“说真的,还是有人替你们扛事。十三家公司的批文下来那么快,没有顶层点头,谁能吞得下这块蛋糕?”
赵瑞龙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筷子尖的花生米悬在半空,半晌才搁进碟子里:
“德汉做事向来不听招呼,我管不了他。”
“可钱最后进了你堂兄的账。”
祁天佑的声音平得像摊水,
“那笔‘家族统筹基金’,我记得是你去年批的专项通道吧?不然哪来这么干净的过桥路径。”
赵瑞龙抬眼时,眼底的酒意淡了点:
“你怎么知道这个?”
“猜的。”
祁天佑笑了笑,举杯抿了口酒,
“不过看您这反应,应该是没猜错。”
赵瑞龙也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了点,他没擦:
“有些事,知道太多反而累。我不追究,是因为我信你能拎清轻重。”
“我也信您能兜住底。”
祁天佑放下杯子,后背轻轻靠向椅背,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
“就像那个‘山网计划’,表面是文旅项目,实则是矿权置换的壳子。”
“ 五家分利,两家垫资,剩下一个背锅”
话落的瞬间,包厢里的空气像冻住了。
赵瑞龙眯起眼,手指在桌沿上扣了一下:“谁跟你说这些的?”
“业内都这么传。” 祁天佑的语气没动,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胡说!” 赵瑞龙突然提高声音,酒杯在桌上磕出一声脆响,
“那是六家均摊!垫资比例按季度轮换,背锅的早被踢出去了!你以为我们还用十年前的老办法?”
话音刚落,他猛地闭了嘴,眼底的酒意瞬间退得干净,像被冷水浇过。
祁天佑却像没看见,只笑着摆了摆手:“喝多了,记混了。”
他举起酒杯,轻轻碰向赵瑞龙的杯子,“敬瑞龙哥,到底是操盘的人,连止损机制都设计得滴水不漏。”
赵瑞龙的手指僵了僵,勉强抬手碰了碰杯,嘴角的笑比石膏还硬。
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赵瑞龙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毯上蹭出点闷响:“今天高兴,下次我做东。”
祁天佑送他们到门口,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红痕,像没愈合的伤口,越拉越长,直到拐过街角消失。
祁同伟快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点急:“录到了吗?”
“全段清晰。”
祁天佑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音频波形图,红色的峰值刚好卡在 “六家均摊”“季度轮换”“背锅名单” 几个词上,
“关键词全捕到了,连他最后那句急话里的‘止损机制’都没漏。”
祁同伟皱着眉,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他不会察觉吧?”
“会怀疑,但不会怀疑我们。”
祁天佑把手机揣回口袋,夜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更会觉得是内部泄密,接下来该清理身边人了,没空想回头查我们。”
两人并肩往回走,刚踏进庭院,侧门突然闪出个人影 。
是郑归,手里攥着个防水袋,袋口的封条还沾着点潮气:
“外围信号没异常,没人靠近监听区。但我截到条加密通讯,发往境外服务器,就两个字:‘清洗’。”
祁天佑接过袋子,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壳:“是他那个独指心腹发的?”
“频率特征对得上,跟上次盯梢时录的一模一样。”
祁天佑把袋子递给祁同伟,声音沉了点:
“转给陈岩石养子那边,让他们盯紧纪检的备案流程 。要是有人突然提内部审查申请,立刻拦下来。”
祁同伟点头走了,庭院里只剩祁天佑一个人。
他回到书房,关上门,把 U 盘重新插进电脑,录音文件导入分析系统的瞬间,屏幕上逐行跳出关键语句:
“六家均摊”“季度轮换垫资”“背锅名单已更新”“回购协议必须走离岸”
他放大最后一句的时间戳 ,21:47:33,正好是赵瑞龙意识到失言前的三秒。
鼠标划过屏幕,全选,右键加密打包,收件人填了陆亦可表妹的邮箱。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又建了个本地副本,命名为 “矿盟运作规则_v1”,存进了隐藏分区。
然后点开日历,在三天后的日期上画了个圈,备注栏里写:
启动 “拆网行动” 第一阶段:策反第三、第五节点单位负责人。
做完这些,他摘下袖扣,放在桌角。
金属表面有道细微的划痕,是今早调试拾音设备时蹭的,像道浅伤口。
他盯着那道痕看了两秒,指尖摩挲过冰凉的金属,又重新扣回袖口 ,这道印子,倒像是今天这场局的注脚。
门外传来祁同伟的脚步声,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赵瑞龙的车在城东加油站停了十分钟,他那个独指心腹下了车,打了三个电话,都没超过三十秒。”
祁天佑应了一声,没抬头。
他正在重放录音的最后一段,
赵瑞龙那句 “你以为我们还用十年前的老办法?” 在耳机里转了个圈,声音里的自负裹着点警觉,像把出鞘一半的刀,露着尖,又藏着怯。
他按下暂停,手指在空格键上停了会儿,又按了播放。
这次,他把音量调大,耳朵贴紧耳机,单声道的电流声里,忽然飘进几缕极细的摩擦音。
不是布料蹭桌面,是皮鞋跟在地毯上敲出来的,节奏匀得反常,三短一长,间隔差不多 0.8 秒,刚好嵌在赵瑞龙说话的间隙里。
是摩斯码。
祁天佑的指尖立刻敲开摩斯码对照表,三短一长是 “w”,接着是 “ A”“I”“V”,拼到最后一个字母时,他的指节顿了顿。不是 “wait”(等待),是 “waive”(放弃)。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缩了缩。
赵瑞龙不是在反驳,是在确认指令。
有人在他说话时,用脚尖敲出了这个词,意思是:放弃现有防线,启动备用清算程序。
祁天佑拔下耳机,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
夜风灌进来,吹得窗帘晃了晃,街角那辆白色面包车还停着,副驾驶的车窗刚降下一半。
玻璃上蒙着层薄雾,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个人,手正按在车载电台上,天线在夜色里竖着,像根没拔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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