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立营的战士们，押着缴获的武器，搀扶着受伤的弟兄，护送着那五十多名重获新生的国军战俘，浩浩荡荡地返回平安镇时，整个镇子都沸腾了。
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他们看着那些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的国军士兵，又看看自己身边那些精神抖擞、装备精良的子弟兵，一时间百感交集，许多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回来了！英雄们回来了！”
“快！烧热水！拿吃的出来！”
“这些也是打鬼子的好汉！可不能让他们再饿着了！”
热情的百姓们，将鸡蛋、饼子、热水，硬往那些不知所措的国军士兵手里塞。
楚云飞和他手下的五十多名弟兄，看着眼前这军民鱼水情深的一幕，一个个都愣住了。他们从战场上溃败，被俘，受尽屈辱，早已心如死灰。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被当做“英雄”来欢迎的一天。
“长官……”一个年轻的国军士兵，手里捧着一个滚烫的鸡蛋，看着楚云飞，声音哽咽，“我们……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楚云飞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支虽然军容不整，但却纪律严明、士气高昂的八路军队伍，看着他们与百姓之间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他那颗早已被失败和绝望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他转过身，对着手下那群还处在震撼中的士兵，厉声喝道，“我们是兵！就算是败了，也不能丢了军人的骨头！给老子站直了！”
“是！”
五十多名国军士兵，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站成了一个虽然稀疏但却笔直的队列。
张大牛大笑着走了过来，一拳捶在楚云飞的肩膀上：“楚兄弟，客气什么！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快！我已经让后厨准备好了酒肉！今天，咱们不醉不归，给你们接风洗尘！”
当晚，平安镇的广场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缴获来的酒，和刚刚宰杀的肥猪，让整个营地都沉浸在一片狂欢之中。战士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唱着跑调的歌，摔跤角力，尽情地宣泄着胜利后的喜悦。
楚云飞和他手下的弟兄们，也被这股粗犷而热烈的气氛所感染。他们狼吞虎咽地吃着几个月来的第一顿饱饭，许多人一边吃，一边流泪。
酒过三巡，张大牛端着一个大海碗，走到了楚云飞面前。
“楚兄弟，我张大牛是个粗人，不会说客套话。”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让刚刚还热闹的篝火旁，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云飞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碗，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同样露出迷茫眼神的弟兄，沉默了片刻。
“我们的部队，已经打散了。上峰……恐怕也早已把我们当成了阵亡将士。”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国难当头，我们不想就这么窝囊地了此残生。如果……如果张营长不嫌弃我们是败军之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张大牛，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我，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毕业生，楚云飞，愿率我麾下五十三名弟兄，加入贵军！但求……杀敌报国，马革裹尸！”
“好！”张大牛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吼道，“有楚兄弟你这句话，咱们这支队伍，就是如虎添翼！”
他一把拉住楚云飞的手，激动地说道：“什么败军之将！你们是跟鬼子真刀真枪拼过刺刀的好汉！是我张大牛请都请不来的宝贝！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亲兄弟！有我张大牛一口肉吃，就绝不会让你们喝汤！”
“但是，”张大牛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丑话，我也得说在前头。我这里，没有军饷，没有军衔，只有铁的纪律，和杀不完的鬼子！你们以前在中央军的那套规矩，到了我这里，都得给我忘了！在这里，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服从命令！你们，能做到吗？”
“能！”楚云飞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现在，只是想杀鬼子的兵！一切，听从张营长指挥！”
他转过身，对着那五十多名已经站起来的士兵，大声问道：“弟兄们！你们愿不愿意，留下来，跟着张营长，跟着八路军，继续打鬼子！把我们丢掉的脸，亲手从鬼子身上，用他们的血，再挣回来？！”
“愿意！”
“排长去哪我们去哪！”
“杀鬼子！报仇！”
五十多名汉子，发出了震天的怒吼！那股子被压抑了太久的战意和血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好！”张大牛看着眼前这群重新燃起斗志的猛虎，兴奋得满脸通红。
就在这时，林啸天的声音，冷静地响了起来。
“人多了，规矩，也该改改了。”
他从篝火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画好的草图。
“张大哥，方教导员，楚……连长。”他第一次用军衔来称呼楚云飞，“我们现在兵力已经接近三百人，控制着一个镇子。原来的班、排、连编制，已经不够用了。我们的指挥体系，也必须进行升级。”
他将草图铺在地上：“我建议，正式成立‘独立营’营部。下设三个部门。”
他指着草图上的第一个方框：“参谋部。负责战前侦察、情报分析、制定作战计划、以及战后的总结。这个部门，是我们的脑子。我建议，由方教-导员兼任参谋长。”
方振武点了点头，这个安排，正合他意。
林啸天又指向第二个方框：“后勤部。负责管理我们所有的粮食、弹药、药品、被服。统计消耗，制定分配方案。这个部门，是我们的肚子和血脉。我建议，由经验最丰富的赵四叔，担任后勤部长。”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楚云飞的身上。
“楚连长，你和你的弟兄，都是受过最严格正规训练的军人，你们的战术素养和拼刺技术，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
“我建议，成立‘教导队’！由楚连长，担任总教官！负责对全营所有战士，进行系统的、正规化的军事训练！包括队列、射击、拼刺、班组战术等等！我们要把游击队的灵活，和正规军的纪律，结合起来！这，是我们的骨头！”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让楚云飞当总教官，既充分利用了他的专业才能，又避免了直接指挥部队可能带来的隔阂，简直是神来之笔！
“我同意！”方振武第一个表态，“一支军队想要强大，训练是根本！楚兄的能力，足以胜任！”
楚云飞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深远的战略眼光。他看着林啸天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敬佩。
“林副营长过誉了。”他郑重地说道，“既然组织信任，我楚云飞，定当竭尽所能，把我所学，倾囊相授！不敢有丝毫保留！”
“好！太好了！”张大牛兴奋地一拍大腿，“有老方当脑子，有赵四管肚子，有楚兄弟练骨头！咱们这独立营，想不变成一支铁军都难！”
他猛地站上高处，端起酒碗，对着山谷里所有新老战士，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声！
“弟兄们！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壕沟里杀鬼子！为了给死去的同胞报仇！为了咱们不再当亡国奴！”
他将碗里的酒，猛地洒向大地。
“干！”
“干！”
“干！”
震天的吼声，在太行山的夜空中久久回荡，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
一支全新的，融合了游击队的狡黠和正规军的坚韧，充满了复仇怒火的铁血之师，正式宣告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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