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半真半假——隐疾是编的，只想断了对方的念想是真的。
他可没忘了那天抱着遐蝶时，人在他怀里蹭着说“终身监禁”的认真，那他自然也不会给旁人留半分参与他生活的余地。
至于遐蝶未来的“性福”？他心里门儿清。
只要遐蝶愿意，那断然是有的。自己相当的正常，至于那无法生育的问题，这是种族的锅。她不愿意……自己就当一回和尚吧……
这个家听她的。
除了应对这些明里暗里的试探，伊卡洛斯待旁人也算平和。
就是以平常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去跟大家相处，不会表现出情绪的一面，不愧是阿那克萨戈拉斯带出来的，除了有关遐蝶以外的事都挺理性。
几日瞧下来，眼线回禀时语气里已带了些真切的认可。
“那异乡人虽看着冷淡，却也算温和。对小辈和长辈也有礼数，不是那等恃宠生骄的性子。”
阿蒙内特听完眼线的回禀，翻看书本的手停了停，末了轻轻把书往案上一放，抬手按了按额角。
窗外的日头正盛，把雪地照得亮堂堂的，连带着屋里都漫着暖光。可她望着光里那点浮尘，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真要把遐蝶这么托付出去了？
她看了这么多年，总觉得这孩子还小，还得再看着些，可转眼间，竟已有了想要托付终身的人。
而且对方到底还是个心细的人。
可再心细，也是个要走的。眼线没说，她却记着——那异乡人一看就不是久留于雪原的性子。遐蝶跟着他，往后怕是要受奔波之苦。
罢了。
孩子大了，心有了归处，旁人拦也拦不住。她能做的，不过是再替她多瞧几日，盼那异乡人真能如眼下这般，待她始终如一。
不过阿蒙内特终究是没再为难伊卡洛斯。可看着遐蝶日日围着他转的模样，心里总难免思忖。
若能劝这年轻人留在哀地里亚，遐蝶不必离家远走，往后的日子也能安稳些。
于是几日后，她寻了个午后，让人把伊卡洛斯叫到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燃着暖炉，松木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草药味漫在空气里。阿蒙内特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声音温和。
“坐吧，年轻人。”
“谢谢长老。”
伊卡洛斯依言坐下，背脊挺得笔直，隐约猜得到对方要谈什么，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这次要独自面对未来丈母娘了……
果然，阿蒙内特端起茶盏抿了口，便慢悠悠地开了口：“跟我们家遐蝶相处的怎么样？”
伊卡洛斯心头一跳，抬眼时正对上长老那双探究的眼睛。这么直接？可能是自己的心思太明显，早露了馅。
他喉结滚了滚，老实应道：
“很好……长老，她对我很好。很温柔……”
“嗯。”
阿蒙内特不置可否，指尖捻着茶盏的边缘，没接话。
屋里静了片刻，伊卡洛斯终究按捺不住，往前倾了倾身，语气诚恳。
“呃，还请您放心，以后的日子，我不会委屈她的……”
话没说完，就见阿蒙内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茶盏，望着伊卡洛斯紧绷的脸，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
“年轻人，我就是问问你们的相处情况，也没提未来怎么样的事啊，想的这么长远吗？”
伊卡洛斯：“……”
他张了张嘴，想补救两句，却发现怎么说都显得刻意，只能僵在原地，耳根悄悄红透了。
坏了，人家一个平a我把大招交了……
阿蒙内特看着他这副窘迫模样，心里那点长辈对晚辈的审视淡了些，反倒多了轻松。
这个不像是谈过很多女孩的样子，看着窘迫的模样，也知道不是个随便的人。遐蝶跟着他，他应该不会跑到哪，来个什么开后宫的事。
阿蒙内特摆了摆手，整个人多了些长辈的温和：“没事。”
她望着伊卡洛斯依旧有些紧绷的侧脸，缓声续道：
“年轻人，我知道，遐蝶喜欢你。那丫头打小就单纯，性子又执拗，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便像是认定了似的，拉不回来。”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案面，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只要你是真心待她，你们俩的事，我不反对。”
伊卡洛斯猛地反应过来这话里的分量，心头一热，竟有些无措地站起身，对着阿蒙内特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
“谢谢……谢谢您，长老。”
这声应允，比任何承诺都让他安心。
阿蒙内特抬手示意他坐下：“没事，坐吧。”等他重新坐稳，才又开口，语气恢复了先前的平缓：“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伊卡洛斯刚松下的神经又提了起来，应声时带着点茫然。
“啊？”
“你们……”阿蒙内特的目光落在窗外雪地里那丛刚冒芽的青草上，声音轻了些，“要留在哀地里亚吗？”
这话问得轻，却像片羽毛，轻轻落在伊卡洛斯的心尖上。他望着长老眼里那点藏不住的期盼。
大抵是盼着遐蝶不必远走，盼着这孩子能留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安稳度日。
可伊卡洛斯沉默了片刻，指尖在膝头轻轻蜷缩了一下，先前从遐蝶那里得知，第一次逐火之旅的汇合时间早已是所有黄金裔的约定，他们必须走。
为了白厄那三千多万次在时光里辗转的努力，为了那些破碎的希望凝结成的变量，也为了翁法罗斯真正能等来黎明的那一天。
他与遐蝶是一定要去奥赫玛的。
说来惭愧，遐蝶之所以一直留在哀地里亚就是在等他。
上个轮回结束前，那刻夏老师清楚地告诉她:
“遐蝶，下个轮回开始后，你就先搁哀地里亚那待着。就凭伊卡洛斯那混蛋小子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八成会迷路。”
“他八成会下意识想要去找你，那他下一世被权杖弄到哀地里亚的可能性就大了，到时候你去接他。”
不管伊卡洛斯怎么想，遐蝶只要等到了他，就已经可以离开了。
“抱歉……长老。”他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歉意，却异常坚定，“我们必须走。”
阿蒙内特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角的纹路又深了些。
“这是遐蝶的意思吗？”
阿蒙内特和伊卡洛斯也都明白她从不是会沉溺在哀地里亚这方温室里的人。
所有黄金裔已经得知了再创世的真相，即将重聚奥赫玛，一同寻找破局的法子，无论如何，他们都断不会缺席这场关乎未来的跋涉。
他望着阿蒙内特眼底的失落，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却依旧没松口。
“她……她到时候会跟我走的。长老您放心，我会护好她。”
屋里的暖炉“噼啪”响了一声，火星子溅在炉壁上，又很快暗下去。阿蒙内特没再说话，试着让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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