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最后一场雨,把南方的湿冷揉进了骨子里。苏晚裹着厚厚的羊绒披肩,还是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钻。画廊里生了个小小的炭炉,橘红的火苗舔着木炭,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把空气烘得暖融融的。
林砚下班回来时,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刚买的红薯和橘子。他把东西放在炭炉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老板娘说,烤红薯要选红心的,甜得流油。”
苏晚笑着帮他解围巾:“她还说什么了?”
“说冬至要吃汤圆,她已经帮我们备好了糯米粉,让你明天去拿。”林砚凑近炭炉烤手,眼底映着跳动的火光,“还说……当年我在她面馆等你那天,她就觉得我们俩没断干净。”
苏晚的耳尖有点热。老板娘总爱说这些,却每次都能戳中她心里最软的地方。她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掰了一瓣递到林砚嘴边:“就她知道得多。”
橘子烤得温热,甜汁在舌尖炸开,混着炭火的焦香,暖得人心里发颤。林砚嚼着橘子,目光落在墙角的木箱上——自从他们结婚,那个装着旧物的箱子就被挪到了角落,蒙了层薄薄的灰。
“要不要打开看看?”他问。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
箱子打开时,陈年的纸味混着炭火的暖香漫出来。最上面还是那件印着“计算机系”的旧t恤,林砚拿起来看了看,笑着说:“这衣服现在穿,怕是要撑破了。”
“谁让你这几年发福了。”苏晚打趣道,手指却抚过t恤上那片干涸的颜料渍,“当时还跟你闹脾气,说把你新衣服弄脏了。”
“你不知道,”林砚的声音软下来,“后来我洗了好几次,总觉得没洗干净,又怕洗得太用力,把颜料彻底洗掉了。”
苏晚的心像被炭火烘过一样,软软的,暖暖的。原来那些她以为早已被遗忘的细节,他都悄悄收在心里,捂了这么多年。
箱子底下,压着个褪色的蓝色笔记本,是林砚大学时的课堂笔记。苏晚翻开,里面除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代码,还夹着几张她当年画的小像——有她趴在画室睡觉的样子,有她对着画板皱眉头的样子,还有一张,是她在银杏树下跳起来够叶子,裙角飞扬的瞬间。
“这些你也留着。”苏晚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纸面已经发脆,笔触却依旧鲜活。
“那时候总觉得,看笔记的时候翻到你的画,就像你在旁边陪着我一样。”林砚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后来笔记没用了,画却舍不得扔。”
他们在炭火边翻着旧物,像翻阅一本写了八年的书。林砚找出那两张被雨水泡过的火车票,票面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看清“青岛”两个字;苏晚则翻出那枚他送的银戒指,当年她走得急,掉在了宿舍床底,后来老同学寄给她,一直没舍得戴。
“还能戴吗?”林砚拿起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戒指有点松,在指节上晃了晃,却刚刚好能卡住。
“好像……是为现在准备的。”苏晚看着戒指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眼眶有点热。
炭炉上的红薯渐渐变软,甜香从裂开的皮里钻出来。林砚用筷子夹起一个,吹了吹,递给苏晚:“尝尝?”
红薯烫得人指尖发麻,苏晚剥开皮,红心的果肉冒着热气,果然甜得流油。她挖了一勺递到林砚嘴边,两人凑在炭炉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像回到了大学时偷偷在宿舍用电锅煮东西的日子。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苏晚突然问。
“当然记得。”林砚的眼里漾着笑意,“在学校的湖边,你拿着速写本,画了一下午的鸭子,都没理我。”
“那不是怕生嘛。”苏晚红了脸,“谁知道你那么闷,坐了一下午,就说了三句话。”
“那时候紧张啊,”林砚挠了挠头,“总觉得跟你多说一句,你就会嫌我烦。”
炭火渐渐弱下去,炭炉边堆起一小堆橘子皮和红薯皮。林砚添了块新炭,火苗重新窜起来,映得两人的脸颊通红。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苏晚轻声说,“如果当年没走,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吧。”林砚握住她的手,放在炭炉边烤着,“会吵架,会闹别扭,会为柴米油盐发愁,但肯定……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觉得,那些“如果”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坐在这里,守着一个小小的炭炉,翻着旧物,说着往事,身边是彼此最熟悉的温度。
夜深时,炭炉的火渐渐熄了,只余下暗红的炭火,在灰烬里明明灭灭。林砚把旧物一件件放回箱子,苏晚则找出块干净的布,仔细擦了擦箱盖。
“以后每年冬天,都拿出来看看吧。”她说。
“好。”林砚笑着点头,“就当是……给我们的故事,添点炭火。”
关画廊门的时候,巷子里的路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叠成一片。苏晚靠在林砚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南方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时光,那些被岁月亏欠的温暖,终究在这个冬夜,被小小的炭炉烘得滚烫,成了往后日子里,最踏实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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