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南方的暑气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个巷子罩得严严实实。苏晚的孕相渐渐明显,林砚不许她再搬画框、洗颜料盘,连弯腰捡支笔都要紧张地扶着她。
“我没那么娇弱。”苏晚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怀孕带来的疲惫像潮水,时不时就会涌上来,让她总想靠着点什么才安心。
画廊的午后格外安静,蝉鸣在老槐树的枝叶间此起彼伏,像支永不停歇的摇篮曲。苏晚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本育儿书,目光却落在窗外——林砚正在给院子里的月季浇水,白色的衬衫被汗水浸得发透,贴在背上,勾勒出沉稳的轮廓。
这画面让她想起大学时的夏天,他也是这样,在画室外面的空地上帮她搬画架,阳光晒得他脖颈发亮,却总笑着说“不累”。时光好像绕了个圈,把他们带回最初的模样,只是身边多了份沉甸甸的期待。
“别总盯着我看,小心眼晕。”林砚回过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眼里漾起笑意。他放下水壶,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家伙今天乖不乖?”
肚子里的小生命像是听懂了,轻轻踢了一下。苏晚笑着抓住他的手,按在胎动的位置:“你看,在跟你打招呼呢。”
林砚的指尖传来微弱的触感,像颗小小的心跳在掌心跃动。他的眼神瞬间软得像融化的蜜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她肚子上轻轻吻了一下:“乖,别闹妈妈。”
苏晚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
傍晚,老板娘端来一碗冰镇绿豆沙,看着苏晚的肚子直乐:“看这模样,说不定是对龙凤胎。”
“可别,”林砚连忙摆手,“一个就够我忙的了。”
“你呀,就是享福的命。”老板娘笑着睨他一眼,“当年看你在面馆等晚晚,魂不守舍的样子,哪想得到现在这么好命。”
苏晚的脸颊有点热,低头舀了勺绿豆沙。冰甜的凉意滑过喉咙,带着老板娘特有的手艺——里面总比别人多放半勺桂花蜜,是她当年最爱吃的味道。
七月中旬,来老先生带着他的孙女来看画。小姑娘刚上小学,扎着羊角辫,好奇地在画廊里转来转去,指着墙上的雪景画问:“爷爷,这里为什么下雪呀?我们这里夏天好热。”
“因为画里藏着冬天呀。”老先生笑着摸了摸孙女的头,又看向苏晚,“等孩子出生了,我把那套小画具送他,跟晚晚学画画。”
苏晚笑着道谢,心里却暖暖的。这些在巷子里慢慢积攒的情谊,像老槐树的根,悄悄在脚下蔓延,织成一张安稳的网。
林砚最近总在网上看婴儿床,下班回来就拉着苏晚一起挑:“这个实木的好,环保。”“这个带摇篮功能,晚上能省点事。”
苏晚看着他对着屏幕研究的样子,突然想起他当年买火车票时的模样——也是这样,对着售票网站看了又看,生怕选错了日期。原来有些认真,从一开始就刻在骨子里。
“其实不用那么讲究。”她靠在他肩上,“小时候我睡木板床也长大了。”
“那不一样。”林砚关掉网页,认真地看着她,“我想给你们最好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晚知道,他说的“你们”,是她,也是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个他等了八年才终于完整的家。
夏夜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林砚在给苏晚读育儿书,声音低沉缓慢,像支温柔的催眠曲。苏晚听着听着,眼皮渐渐沉了,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大学宿舍,他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给她读诗,窗外的蝉鸣和现在一模一样。
“困了?”林砚合上书,轻轻把她放平,给她盖好薄被。他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她的睡颜,手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微弱的动静。
八年的时光,像场漫长的蝉鸣,吵过、闹过、停过,最终还是回到最初的频率。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沟坎,那些深夜里辗转难眠的遗憾,此刻都化作了掌心的温度,和肚子里小小的悸动。
他低头,在苏晚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对过去的岁月道谢,也像对未来的日子许愿。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和着屋里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夏夜里,谱成一首关于等待与圆满的歌。而歌里的新音符,正在悄悄酝酿,准备着在某个清晨,用一声响亮的啼哭,宣告自己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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