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南方的雨就没停过。巷子里的青石板被浸得发亮,老槐树的新叶裹着水珠,绿得能滴出汁来。思砚穿着小雨靴,在廊下踩水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他却笑得像只刚破壳的小鸭子。
“慢点跑,别摔着。”苏晚站在画廊门口喊,手里拿着林砚刚从北方带回的梅枝。枝桠上还缀着几个花苞,是母亲特意选的,说“南方的春天暖,能让它开得再久些”。她把梅枝插进青瓷瓶里,摆在窗台上,和去年种下的桂树遥相呼应。
林砚从身后递来条干毛巾,帮思砚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刚回来就疯玩,小心着凉。”
“爸爸,燕燕!”思砚突然指着天空,小手指着几只掠过雨幕的燕子,兴奋地跳起来。
苏晚抬头望去,燕子的剪影在灰云下划过,翅膀沾着雨珠,像被打湿的墨点。她想起母亲说的,北方的燕子也该北归了,“檐下的燕窝空了一冬,就等它们回来呢”。
“是春燕,从南方飞回北方的。”林砚抱着思砚,指着燕子远去的方向,“就像我们,冬天回北方,春天回南方。”
思砚似懂非懂地点头,小脑袋靠在林砚肩上,看着燕子消失在雨雾里。苏晚拿起画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出这一幕——雨幕中的燕子,廊下的父子,窗台上的梅枝,每一笔都沾着春天的湿气。
画廊重新开张那天,街坊们都来捧场。老板娘送了盆兰草,说“添点雅气”;来老先生带着孙女,小姑娘手里捧着幅画,画的是燕子落在梅枝上,说是“送给思砚弟弟的”。
思砚立刻把自己的蜡笔分给她,两个孩子趴在地上,你一笔我一笔地画春天。思砚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说是“给燕燕取暖”;小姑娘画了片草地,说是“给燕燕找虫子”。
“你看他们,把春天画得热热闹闹的。”老先生笑着对苏晚说,“这就是日子该有的样子,有来有往,有聚有散。”
苏晚看着画纸上的太阳和草地,心里暖暖的。那些南北往返的奔波,那些冬去春来的等待,原来都藏在这些细微的瞬间里——燕子的迁徙,梅枝的绽放,孩子的笑声,都是时光流转的印记。
春分那天,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巷子照得亮堂堂的。林砚在院子里搭了个小小的燕巢模型,用细枝和软草编的,说是“教思砚认识燕巢”。思砚蹲在旁边,小手小心翼翼地摸着草编的巢穴,奶声奶气地说:“燕燕的家。”
“对,是燕燕的家。”苏晚蹲在他身边,指着模型里的“蛋”,“燕燕会在这里生宝宝,就像妈妈生宝宝一样。”
思砚突然抱住苏晚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口:“妈妈,宝宝爱你。”
苏晚的心猛地一软,眼眶有点热。这个从北方带回的孩子,已经渐渐融入了南方的春天,像那颗梅枝上的花苞,在温暖的空气里慢慢舒展。
林砚端来刚煮好的春汤,里面有荠菜、春笋和豆腐,是南方春分的习俗。思砚捧着小碗,用勺子舀着汤,小嘴被烫得直吸气,却还是说“香”。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林砚笑着帮他吹凉,眼里的温柔能溢出来。苏晚看着他们父子,突然想起北方的春分,母亲会做春饼,卷着豆芽和鸡蛋,说“咬春咬春,咬走春寒”。
原来南北的春天,有着不同的味道,却藏着同样的期盼——盼着日子暖和起来,盼着家人平安康健。
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思砚的小画夹摊在画廊的桌子上,里面画满了春天的故事:有带雨的梅花,有归巢的燕子,有踩水的小人,还有画着三个圆圈的“我们仨”。苏晚把画纸一张张抚平,用绳子串起来,挂在梅枝旁边。
来老先生来看了,笑着说:“这是我见过最鲜活的春天。”
苏晚看着那些画,心里暖暖的。这个春天,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有归燕、梅香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
因为她知道,最安稳的幸福,从来都不是停留在某个地方,而是知道无论南北,总有一个家在等你;无论寒暑,总有一些人在念你。就像归燕认得旧巢,就像梅枝记得春暖,就像他们记得彼此的牵挂。
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思砚坐在林砚怀里,听他讲燕子的故事。苏晚靠在他们身边,看着窗台上的梅枝,花瓣上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像颗颗细碎的星。
归燕会北去,梅花会凋零,但那些藏在春天里的约定,会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时光里,滋养着往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提醒着他们——家,从来都不止一个方向,而是有彼此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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