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节气的雨丝细得像棉线,斜斜地织着,把巷子里的泥土润得酥软。画廊后院的空地上,林砚用锄头开垦出一小块菜畦,褐色的泥土翻涌着,混着青草的气息,在雨雾里漫开。思砚戴着顶小草帽,手里攥着把小铲子,有模有样地在旁边刨坑,说是“要种外婆带来的菜籽”。
母亲临走前留下的菜籽包在粗布里,有菠菜、小白菜、香菜,每种菜籽都用棉线系着小标签,是母亲亲手写的。思砚蹲在菜畦边,把布包里的菜籽倒在掌心,黑亮的小颗粒像撒了把星星,他小心翼翼地往坑里撒,嘴里念叨着“一颗长菠菜,一颗长白菜”。
苏晚撑着伞站在屋檐下,看着父子俩的身影被雨雾笼着。林砚的裤脚沾了泥,思砚的草帽歪在脑后,小铲子上还挂着块湿泥,却依旧兴致勃勃地刨着。她想起母亲说的,北方的春天来得晚,要到清明才敢种菜,“你爸总爱在菜畦边插根竹棍,说看着它发芽,就知道日子在往前赶”。
来老先生的孙女放学过来,手里捧着个小花盆,里面是棵刚冒芽的番茄苗。“我爷爷育的苗,送给思砚种。”小姑娘把花盆放在菜畦边,蹲下来帮思砚撒菜籽,“我爷爷说,种菜要行距匀,不然长不开。”
思砚立刻学着她的样子,用小铲子在泥土上划出道道浅沟,把菜籽撒得整整齐齐。林砚看着他们的样子,笑着说:“我们思砚要当小农夫了。”思砚扬起脸,小脸上沾着泥点:“等菜长大了,给外婆寄去!”
雨停后,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菜畦上,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思砚找来几块小石子,在菜畦边摆成圈,说是“给菜宝宝画房子”。苏晚拿出画笔,在速写本上勾勒出这一幕——新翻的菜畦,戴草帽的孩子,弯腰劳作的男人,每一笔都沾着雨的润。
接下来的日子,思砚每天早上都要去菜畦边转一圈。天刚蒙蒙亮,他就踮着脚扒着篱笆看,小嘴里数着冒出的绿芽:“一颗、两颗……外婆的菜醒了!”菠菜的芽尖带着点红,小白菜的叶子像展开的小扇子,香菜的细叶嫩得能掐出水,每一点新绿都让他欢呼雀跃。
有天早上,思砚发现菜畦边多了只蜗牛,正慢吞吞地往菠菜叶上爬。他急得直跺脚,却又舍不得碰,跑去拉林砚:“爸爸,蜗牛要吃菜宝宝!”林砚笑着把蜗牛挪到篱笆上:“它是来帮忙的,吃杂草呢。”思砚似懂非懂,却从此每天多了项任务——给蜗牛“站岗”,不让它靠近菜苗。
春分那天,街坊们来后院看菜畦。张奶奶捏着菠菜叶直夸:“这菜长得精神,有你外婆的手艺。”老板娘带来了刚烤的葱油饼,说是“就着新摘的菜吃才香”。思砚举着他的小铲子,给每个人讲解哪种菜是外婆种过的,小脸上的骄傲像沾了晨露的花。
“等周末,我们摘点菠菜做面吃。”林砚摸着思砚的头说。思砚立刻点头,跑去给菜苗浇水,小水壶里的水洒在叶面上,滚成一颗颗小水珠,像给菜苗戴了串珍珠。苏晚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这菜畦里的新绿,比任何名贵的花草都动人——因为里面藏着孩子的期盼,藏着母亲的牵挂,藏着日子的踏实。
夜里,思砚趴在窗边看菜畦,月光洒在新绿上,像蒙了层薄纱。他突然说:“妈妈,菜宝宝会做梦吗?”苏晚坐在他身边,轻声说:“会的,它们梦见自己长得高高的,被我们摘下来,做成香喷喷的菜。”
思砚的画夹里多了本“菜宝宝日记”,每天画下菜苗的变化。第一天是小黑点,第二天是小红芽,第三天是小绿扇……最新的一页画着满畦的蔬菜,菜畦边站着三个小人,旁边写着“等外婆来吃”。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竹篮,是他用边角料编的。“等菜能摘了,就用这个装。”他把竹篮放在窗台上,“让思砚体验下丰收的乐子。”苏晚看着竹篮的纹路,突然想起母亲说的,林砚小时候用柳条编过小筐,“装着他摘的野草莓,回来给我时,筐底都红透了”。
这个春天,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致,只有菜畦里的新绿、雨雾里的劳作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实在的幸福,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生长里——是孩子沾着泥点的小脸,是老人留下的菜籽包,是身边人编的小竹篮,是菜畦里那抹倔强的新绿,藏着岁月的生机与希望。
而那些埋在泥土里的种子,那些盼着生长的期待,终将像这菜畦里的蔬菜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扎根、拔节、结果,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带着泥土的香,带着收获的甜,带着家人围坐时,碗里那口最新鲜的绿。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雾里余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