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蝉鸣像被煮沸的水,在巷子里翻腾不休。思砚背着崭新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外婆寄来的酸枣干和来老先生送的《昆虫记》,蹦蹦跳跳地冲出校门——暑假开始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菜畦看看新长的黄瓜,藤架上挂着的小黄瓜顶着头黄花儿,像群调皮的绿精灵。
“爸爸,能摘了吗?”思砚踮着脚够最低的那根,小手在布满细刺的瓜身上蹭了蹭,又赶紧缩回来。林砚正在给丝瓜藤搭架子,闻言笑着摆手:“再等三天,让它吸够太阳,才够脆。”思砚只好蹲在旁边,用小水壶给黄瓜浇水,嘴里念叨着“快点长,比思砚高”。
苏晚把画案搬到了院子里,蝉声透过纱窗漫进来,混着墨香有种奇异的安宁。她在画《夏日菜畦图》,笔锋扫过之处,黄瓜的嫩、番茄的红、茄子的紫都活了过来。思砚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画里的蚂蚁说:“妈妈没画触角!”他拿起毛笔,蘸了点浓墨,在蚂蚁头上点了两个小黑点,歪歪扭扭的,倒添了几分童趣。
来老先生的孙女抱着个玻璃罐来串门,里面装着只绿蚱蜢,是她在槐树下捉的。“思砚,我们去捉蝉吧?”小姑娘晃着罐子,蚱蜢在里面蹦跶,撞得玻璃叮叮响。思砚立刻点头,从墙角翻出捕虫网——那是林砚用竹篾和纱布做的,边缘还留着他去年缝错的针脚。
两个孩子举着网跑向老槐树,蝉声在枝叶间炸成一片。思砚的网子刚碰到树干,十几只蝉“嗡”地飞起来,吓得他往后跳了三步,惹得小姐姐直笑。他却不肯认输,学着姐姐的样子屏住呼吸,悄悄举起网子,猛地扣下去——网住了片被风吹落的槐树叶。
“蝉比萤火虫聪明。”思砚举着树叶跑回来,额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林砚递给他块冰镇西瓜,红瓤黑籽的瓜瓤甜得发腻,他却只咬了两口就放下,说要“留给黄瓜当肥料”。苏晚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把舍不得吃的桃核埋在土里,盼着长出桃树。
傍晚的霞光把菜畦染成了金红色。思砚终于等到了摘黄瓜的日子,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黄瓜蒂,轻轻一拧,“啪”的一声脆响,绿莹莹的黄瓜就到了手里。他举着黄瓜跑到苏晚面前,像举着块翡翠:“妈妈,比画里的好看!”
晚饭的凉拌黄瓜里,思砚非要自己撒盐。他舀了满满一勺盐倒进去,结果咸得人直皱眉,自己却吃得津津有味:“宝宝种的,再咸也香。”林砚笑着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他,思砚却又夹回来:“爸爸干活累,吃蛋白长力气。”
暑假的日子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思砚每天早上跟着林砚去菜畦除草,中午趴在画案旁看苏晚画画,下午要么和小姐姐去捉昆虫,要么就抱着《昆虫记》在槐树下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跑回来问,声音比蝉鸣还亮。
有天暴雨突至,思砚冒雨冲到菜畦,把自己的小伞撑在番茄苗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小伞却稳稳地护着那株刚挂果的番茄,像座小小的绿帐篷。林砚把他抱回来时,他怀里还揣着根被风吹断的黄瓜,说是“不能让雨水冲走”。
雨停后,天边挂起道彩虹,菜畦里的水珠在阳光下闪成一片碎钻。思砚的感冒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番茄苗搭了个小竹棚,用的是他搭积木剩下的零件,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来老先生路过时,摸着竹棚笑:“这棚子虽小,却藏着心疼呢。”
七月半那天,街坊们聚在画廊院子里过“鬼节”。张奶奶带来了自己蒸的面人,有孙悟空,有猪八戒;老板娘端来了刚煮的红豆汤,甜得发稠;思砚举着他的黄瓜灯——那是林砚帮他挖空黄瓜做的,里面点着小蜡烛,绿莹莹的光像只萤火虫。
“我们思砚的灯最特别。”母亲在电话里听着思砚的描述,笑着说,“外婆家的枣树上,今晚肯定也有蝉鸣。”思砚立刻把电话凑近黄瓜灯:“外婆听,灯在唱歌呢!”其实是蜡烛芯爆火星的噼啪声,却被他当成了最动听的歌。
这个暑假,没有惊天动地的冒险,只有蝉声、菜畦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珍贵的成长,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是孩子护着番茄苗的小伞,是老人送的《昆虫记》,是身边人递来的冰镇西瓜,是蝉声里那片蓬勃生长的菜畦,藏着岁月的热烈与纯粹。
而那些沾着泥土的小手,那些读过的书页,那些在雨里守护的认真,终将像这夏日的蝉鸣一样,在记忆里留下清亮的回响,提醒他们,每个平凡的暑假,都藏着最本真的欢喜,和悄悄长大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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