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南风带着麦香,吹得院角的蚕架轻轻晃。竹匾里的蚕宝宝吃得正欢,嫩绿色的桑叶被咬出一个个豁口,沙沙声像细雨打在窗纸上。思砚趴在竹匾边,眼睛瞪得圆圆的,看蚕宝宝拖着雪白的身子爬过桑叶,突然说:“它们要变成蝴蝶了吗?”
“要先结茧呢,”苏晚往匾里添了把新采的桑叶,叶片上还沾着露水,“你外婆总说‘小满见三新,蚕茧算一宗’,这些蚕宝宝得吃饱了,才能吐出雪白的丝,结出圆滚滚的茧。”她把母亲寄来的蚕网铺在匾上,细竹条编的网眼方方正正,“这是外婆年轻时用的,说‘蚕在网里结茧,丝才不会缠乱’。”
林砚在廊下搭晾茧的架子,竹竿削得光溜溜的,并排架在两个木柱上。“等茧结好了,就挂在这上面晾,”他给思砚演示怎么固定竹竿,“晒干了才能抽丝,外婆说‘好丝能织成云锦,贴身穿比棉花还暖’。”思砚举着个小竹网,说是“给最小的蚕宝宝的家”,网眼里还卡着片被啃过的桑叶。
来老先生的孙女提着个竹篮过来,里面是她家刚结的第一批蚕茧,白得像小石子,圆鼓鼓的透着光。“我爷爷说,蚕茧要选这种两端钝圆的,丝才多,”她把茧倒在竹匾里,帮思砚把爬出来的蚕宝宝放回桑叶上,“我们的茧放在一起,抽丝时能织出更厚的布。”
思砚立刻从自己的匾里挑了个最大的蚕茧递过去,两个孩子蹲在竹架边,数着匾里的蚕宝宝。思砚的手指刚碰到蚕宝宝,那小东西就缩成一团,惹得他直笑:“它们害羞呢。”老先生坐在藤椅上,看着蚕匾说:“这蚕啊,一辈子只吃桑叶,却吐出比黄金还贵的丝,像懂事的孩子,默默把好东西都留给别人。”
街坊们来串门时,总爱到蚕架边看看。张奶奶带来了自己炒的蚕豆瓣,说是“小满吃豆,养蚕不愁”;老板娘拎着个空竹筐,“给我留点蚕沙,装枕头能安神”;思砚举着他的小竹网,给每个人看,网眼里的桑叶渣掉了满地,惹得大家直笑“思砚成了小蚕农”。
“要给外婆寄些蚕茧,”林砚把晾好的蚕茧装进木盒,垫着软纸防止碰破,“再寄点新抽的丝,让她看看我们养的蚕多能干。”思砚立刻找来支彩笔,在每个蚕茧上画小笑脸,说是“外婆看到就知道是宝宝养的”。他把画好的蚕茧摆得整整齐齐,像排穿着白衣服的小娃娃。
傍晚,夕阳把蚕架染成金红色,竹匾里的蚕宝宝渐渐安静下来,开始在网边吐丝。苏晚把蚕豆瓣炒得喷香,思砚捧着小碗,吃得豆子壳掉了满桌,说“比炒花生还脆”。林砚给他剥豆子时,他突然说:“蚕宝宝结茧时,会不会也像吃豆子一样香?”
夜里,屋里还飘着桑叶的清香。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个空蚕茧,说是“给外婆的小钱包”。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蚕的故事,说“这小东西把自己裹在茧里,不是偷懒,是在攒力气变蝴蝶,就像我们等外婆来,攒了满肚子的话要跟她说”。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单衣,是用去年的蚕丝混纺的,轻薄得能透光。“明天穿这个去学堂,”他把单衣放在床头,“天热了,这料子透气,像裹着蚕茧的凉。”苏晚摸着丝绸的滑,突然觉得这小满的蚕茧里,藏着最细密的盼——是孩子画在茧上的笑脸,是老人的蚕网,是街坊的蚕豆瓣,把南北的夏天织得又软又暖。
这个小满,没有惊天动地的收获,只有匾里的蚕宝宝、架上的白茧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坚韧的牵挂,从来都藏在这些默默的付出里——是思砚沾着桑叶汁的指尖,是老先生的蚕茧,是林砚搭架的手,是小满夜里那缕清淡的香,藏着岁月的细腻与期盼。
而那些爬在叶上的蚕,那些结在网里的茧,那些抽在丝里的念,终将像这渐满的麦穗一样,在时光里慢慢丰盈,让每个等待的日子,都带着蚕丝的软,带着相聚的暖,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打开木盒,说声“这茧,白得像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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