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日头刚爬过墙头,就把桑树林晒得发亮。思砚拎着竹篮钻进树林,桑叶的绿影在他脸上晃,紫黑的桑椹挂在枝头,像一串串饱满的黑珍珠,风一吹就轻轻晃,惹得他直踮脚。
“要挑紫得发黑的摘,”林砚站在树杈上,伸手够着高处的桑椹,“你外婆总说‘立夏吃桑,不病一夏’,这果子得经够了日晒,甜度才够,咬开能染红舌头。”他把摘好的桑椹扔进竹篮,紫汁顺着指尖往下滴,在蓝布衫上洇出点点紫斑,“小心别蹭衣服上,洗不掉的。”思砚偏不听,抓着颗桑椹往嘴里塞,紫汁立刻染了满嘴唇,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紫牙,像只偷吃的小狐狸。
苏晚坐在树荫下的青石上,把竹篮里的桑椹分类,紫黑的放一边,半红的放另一边。母亲寄来的白瓷盘摆在旁边,盘沿画着缠枝莲,“这是你外婆的嫁妆盘,说‘装桑椹不串味’。”她把紫黑的桑椹倒进瓷盘,思砚凑过来抓了一把,桑椹在掌心滚来滚去,凉丝丝的,他突然说“要给外婆留一盘,让她尝尝我们摘的甜”。
来老先生的孙女挎着竹篮从另一棵树后钻出来,篮子里的桑椹红紫相间,还沾着几片桑叶。“我爷爷说,立夏的桑椹要拌点白糖,酸甜更爽口,”她把竹篮放在青石上,帮苏晚捡掉落在桑椹里的小虫子,“我们的桑椹混着吃,你的紫得浓,我的红得鲜,像把彩虹装进盘里。”
思砚立刻从瓷盘里抓了把紫桑椹递过去,两个孩子蹲在青石边,比赛谁吃桑椹不沾手。思砚吃得太急,桑椹汁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他却满不在乎,指着树顶上最大的那颗桑椹说“那个给外婆摘”。老先生坐在桑树下的竹椅上,摇着蒲扇说:“这桑椹啊,藏在叶底不声张,把甜都攒在汁里,立夏一到就紫得发亮,像实在的日子,闷头过着过着就有了滋味。就像你外婆,总把好东西留着,等我们一起尝。”
街坊们来换桑椹时,手里都带着些吃食。张奶奶端来碗绿豆汤,“就着桑椹吃,解暑”;老板娘拎着袋新炒的瓜子,“桑椹甜,瓜子香,配着吃舒坦”;思砚举着他染紫的手指,给每个人看,惹得大家直笑“思砚成了紫指头小神仙”。
“要给外婆寄盒桑椹酱,”林砚帮苏晚把桑椹倒进陶罐,撒上白糖压实,“让她抹在馒头上吃,说我们的桑椹甜得流蜜。”思砚找来张画,上面画着棵桑树,树下有个小人举着竹篮,说是“外婆看到就知道宝宝会摘桑椹了”。他把画贴在陶罐上,糨糊抹得太多,纸都湿透了,却贴得牢牢的。
傍晚,夕阳把桑树林染成金紫色,瓷盘里的桑椹泛着油光。苏晚把桑椹和酸奶拌在一起,紫白相间的一碗,看着就馋人。思砚捧着碗,用小勺挖着吃,酸溜溜的甜漫在舌尖,说“比果酱还好吃”。林砚摸着他的头说“等外婆来了,我们带她去摘最大的桑椹,让她也尝尝这立夏的鲜”。
夜里,桑椹的甜香混着晚风飘进窗,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颗桑椹核,说是“给外婆的种子,让她种出桑树”。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桑椹的故事,说“这果子在树上挂了那么久,就等立夏这口甜,像我们的牵挂,等得越久,见面时越亲”。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单衣,是用母亲寄来的细棉布缝的,上面绣着小小的桑椹。“明天穿这个去学堂,”他把单衣放在床头,“天热了,这布透气,像裹着桑椹的凉。”苏晚摸着棉布的软,突然觉得这立夏的桑椹里,藏着最酣畅的盼——是孩子贴在罐上的画,是老人的桑椹,是街坊的绿豆汤,把夏天的热都酿成了甜。
这个立夏,没有惊天动地的清凉,只有树上的桑椹、盘里的酸甜和家人的欢笑,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质朴的甜,从来都藏在这些暴晒的时光里——是思砚染紫的指尖,是老先生的蒲扇,是林砚摘果的手,是立夏夜里那缕清甜的香,藏着岁月的丰足与期盼。
而那些挂在枝头的果,那些盛在盘里的甜,那些藏在罐里的酱,终将像这渐浓的暑气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沉淀,让每个等待的日子,都带着桑椹的甜,带着相聚的暖,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走进桑树林,说声“这桑椹,甜得能把心都泡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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