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的晨雾里混进了硝烟的味道。
天还没亮透,刘家村后方的炊事班已经忙成了陀螺。老赵抡着菜刀剁南瓜的“咚咚”声,和远处日军阵地偶尔传来的冷枪声奇怪地交织着。李二狗蹲在灶台边打下手,把南瓜籽一颗颗捡进搪瓷缸里——林小姐说过,这玩意儿炒熟了能当零嘴。
“瓜皮别扔!”老赵抢过少年手里削下的南瓜皮,“洗净了和米熬粥,清火的。”灶台旁堆着老乡刚送来的新南瓜,金灿灿的像堆小太阳。有个南瓜上还留着指甲划的字迹——“杀倭”,墨迹被露水洇开了花。
阵地上正在换防。夜哨的士兵拖着冻麻的脚回来,围着灶台搓手取暖。补充团的新兵好奇地摸川军老兵肩上的反坦克步枪,被罗成一声咳嗽吓散:“摸啥摸?等会教你们使!”
真如指挥部里正在开一场特别的早餐会。
宋希濂把最后一口南瓜粥喝完,示意侍从给众人添粥。长桌上摆着粗瓷大碗,杜月笙带来的宁波酱瓜和王晓籁送的腐乳成了抢手货。英国武官菲利普斯笨拙地用筷子夹酱瓜,差点溅到军装上。
“根据昨夜无人机侦察——”周明远在地图上移动南瓜籽摆成的标记,“日军在张华浜增加了两处浮桥。”
“无人机?”菲利普斯筷子一僵。
“就是大号风筝。”杜月笙淡定地夹了块腐乳,“小时候都玩过,拴个照相机上去。”
众人心照不宣地继续喝粥。郑洞国把碗往桌上一顿:“别说浮桥,鬼子就是把虹口公园搬来,也得啃掉他门牙!”粥碗在桌上震出涟漪,酱瓜汁溅到日军布防图上,正好污了炮兵标记。
宋希濂用毛巾擦手:“今天重点有三:一、试射新到的德制迫击炮;二、战地医院开建;三、解决饮水问题。”他目光扫过众人,“日军可能在河里投毒,从今天起全部饮用井水。”
“井水不够。”王晓籁放下粥碗,“我让抗敌后援会去收南瓜——这玩意儿耐存,还能当水囊用。”
此刻刘家村前沿,陈阿福正在开展特殊教学。
他把mp38冲锋枪拆成零件摊在雨布上,周围围坐着二十多个挑选出来的神枪手。李二狗因为昨天那枪反坦克步枪,也被特许坐在后排。
“风速修正靠这个。”陈阿福举起个带刻度的铁片,阳光穿过中间的方孔,在雨布上投下光斑。新兵们伸长脖子看,有人嘀咕:“这不就是老辈打猎用的照门板?”
“原理一样。”陈阿福把铁片卡在枪身,“但这个是德国造的,孔里有十字线。”他突然用四川话问:“哪个晓得南瓜最远能扔好远?”
人群哄笑。王大壮嚷嚷:“我扔过三十步!”陈阿福点头,把铁片对准远处一棵树:“看见没有?测距也是这个理——晓得参照物尺寸,就晓得距离。”
教学被马蹄声打断。传令兵滚鞍下马:“陈连长!师部急令,带侦察连去江湾辨认日军军服!”
上午十点,真正的难题出现在姚家宅防线。
郑洞国踩着满地的南瓜皮在新防线巡视,脸色越来越青。补充团挖的战壕歪歪扭扭,有个新兵竟把机枪架在射界受阻的土坡后。
“你们团长呢?”他揪住个正在吃南瓜馍的士兵。新兵吓得噎住,指着远处窝棚——补充团长正和商会的人清点物资,棚子里堆着崭新的铁锹和成捆的草鞋。
“郑兄息怒。”杜月笙从窝棚钻出来,递过烟斗,“新兵蛋子嘛,练练就好。”他忽然压低声音,“日本三菱的人昨晚找过我,想用盘尼西林换被俘的飞行员。”
郑洞国烟斗差点掉地上:“你答应了?”
“我杜月笙是生意人。”他吐个烟圈,“但有些生意,断子绝孙的。”
突然的炮击打断对话。众人扑进战壕时,看见三发炮弹落在前方稻田——是日军的试射。郑洞国抓起电话咆哮:“炮兵观测所!给我敲掉鬼子炮兵!”
炮声传到大场镇时,林晓梅正在教妇女队做南瓜灯。
“掏空瓜瓤,刻出眼睛嘴巴。”她握着匕首示范,金黄的南瓜皮在阳光下透亮。十几个妇人坐在祠堂天井里学刻,有个小媳妇刻出个呲牙咧嘴的鬼子脸,引得众人哄笑。
秀珠气喘吁吁跑进来:“晓梅姐!医院缺搪瓷盘,伤员换药没家伙盛!”
“用南瓜!”老中医突然插话。他拿起半只掏空的南瓜比划,“消毒完就能用,还轻便。”妇女们顿时忙碌起来,刻好的南瓜灯变成医疗器械。林晓梅看着满院金黄的容器,忽然想起什么,跑向镇公所的电话机。
中午的指挥部会议弥漫着南瓜甜香。
炊事班送来新熬的南瓜羹,周明远边喝边汇报:“......确认是日军第13师团辎重队,驮马有白额特征。”
“等等。”菲利普斯武官放下羹匙,“怎么确认的?”
杜月笙吹着羹汤热气:“卖马料的阿三是我们的人。”满座寂静中,宋希濂突然说:“南瓜。”
众人愣神时,他用勺尖蘸羹在桌上画图:“日军辎重队运的是罐头饼干,我们——”
他圈住桌上的南瓜堆,“这个能当粮食能盛水,鬼子学不会。”
电话铃突然炸响。通信兵接听后脸色发白:“师座,罗营长报告......日军侦察队穿了我军军服!”
会议室瞬间死寂。郑洞国摔羹碗而起:“我带人去查!”
“坐下。”宋希濂用毛巾慢条斯理擦手,“王晓籁先生,麻烦抗敌后援会通知各乡——看见队伍要问三个问题:本地主粮是什么?镇长外号叫什么?八月当令瓜果是哪个?”
王晓籁会意:“答南瓜的放过,答西瓜的扣下?”
“答黄瓜的直接开枪。”宋希濂把毛巾扔进南瓜皮桶里,“小鬼子学不像中国人吃瓜。”
夕阳西下时,危机在南瓜地里化解。
陈阿福的侦察连在姚家宅外围发现踪迹——十几株南瓜藤被齐根砍断,断口整齐像军刀所为。他们顺着脚印包抄时,正撞见七八个穿灰色军装的人在地头烤红薯。
“哪个部分的?”王大壮用四川话吼。对方愣怔时,陈阿福突然用日语骂了句脏话。烤火的人下意识摸枪,瞬间被侦察连包围。
“鬼子侦察兵。”陈阿福踢灭火堆,扒开某人衣领——露出兜裆布痕迹。被按住的日军少尉突然盯着侦察兵腰间的南瓜灯,用生硬中文问:“为什么......点灯?”
王大壮把灯怼到他眼前:“照你投胎的路!”
押送俘虏回营时,月色已经亮起来。经过刘家村阵地,看见战壕里星星点点亮起南瓜灯,灯壁刻着的“杀倭”二字在烛光里明明灭灭。有个新兵在灯下写家书,不会写的字空着,说等林小姐来教。
深夜指挥部,宋希濂收到两份情报。
周明远先递上电文:“日军总攻时间确认是八月十三日拂晓。”又取出个布包,“林小姐送来的,说给您夜里看书用。”
布包里是盏小巧的南瓜灯,刻着《孙子兵法》的句子。宋希濂拨亮灯芯,忽然说:“明天给每个哨位发南瓜灯——鬼子怕火,烛光能壮胆。”
他走到窗前,看见整个防线蜿蜒如金色星河。最远处的光点突然熄灭一颗,又顽强地重新亮起——是哨兵在换烛。
月光下,日军阵地传来凄凉的尺八声。而南瓜灯映照的战壕里,有人开始轻轻哼唱川江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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