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余一抹淡紫的余晖。紫玉和许宁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回到小院时,厨房的灯光早已亮起,诱人的饭菜香气混合着炊烟的味道,暖暖地飘散在暮色四合的小院里。
“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吴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目光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扫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欣慰。
堂屋里,那张旧四方桌被擦得锃亮,此刻却显得格外拥挤——上面满满当当地摆着七八个盘子碗碟,远超平日的规格。除了中午剩下的红烧肉和鱼汤,还新添了油焖大虾、葱烧海参、清炒芦笋、凉拌海蜇头,还有一大盘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韭菜鸡蛋饺子。桌角甚至还放着一瓶镇上小卖部里最贵的白酒。
“叔叔阿姨,太破费了。” 许宁看着这丰盛得有些过分的晚餐,微微动容。他能感受到这桌饭菜背后沉甸甸的心意——这是紫玉父母用他们能拿出的最好东西,表达着对儿子“贵人”的感激。
“破费啥!小宁你能来,叔叔阿姨高兴!快坐快坐!” 紫玉爸爸搓着手,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亲自给许宁拉开凳子。
紫玉妈妈则忙着给许宁布菜,虾要挑最大的,海参要夹最肥厚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多吃点,小宁!尝尝阿姨的手艺!玉儿这孩子不懂事,以后还得你多费心…”
紫玉坐在许宁旁边,看着父母忙前忙后、对许宁近乎小心翼翼的热情,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他悄悄在桌下扯了扯许宁的衣角,小声道:“哥,你别有压力,我爸妈就是…太感谢你了。”
许宁侧头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自然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紫玉碗里,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在桌上:“叔叔阿姨放心,紫玉很好,他值得最好的。”
他没有说客套的“我会照顾他”,而是用了“他值得最好的”,这句平淡的话却像一颗定心丸,让紫玉父母脸上的笑容更加舒展,也让紫玉的心猛地一颤。
饭桌上气氛温馨而热闹。许宁陪着紫玉爸爸喝了两小杯白酒,话虽不多,但态度谦和有礼,回答紫玉妈妈关于他工作、生活的各种关心时,也耐心细致,没有丝毫敷衍或不耐。
他偶尔会不动声色地把紫玉够不到的菜挪到他面前,或者在他被辣椒呛到时,自然地递过水杯。这些小动作落在紫玉父母眼里,更添了几分深意。
饭后,紫玉帮着妈妈收拾碗筷。许宁则被紫玉爸爸拉着在枇杷树下乘凉,抽着旱烟,聊着今年的收成和镇上的变化。许宁竟也能接上话,偶尔问的问题还很在点子上,让紫玉爸爸打开了话匣子,黝黑的脸上满是遇到“知音”的兴奋。
夜色渐深,该休息了。
“小宁啊,家里条件简陋,就委屈你和玉儿挤一挤了。” 紫玉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紫玉的房间。那是家里唯一还算宽敞、干净的卧室。
“阿姨客气了,能住下就很好了。” 许宁微笑颔首。
紫玉的心跳却悄悄加速起来。同处一室…在这个充满他童年气息的、狭小的空间里。
推开房门,熟悉的、带着阳光和旧书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很小,一张一米五的旧木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书桌紧挨着床。许宁高大的身躯走进来,空间瞬间显得更加逼仄。
紫玉有些局促地站在床边:“哥,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我…我去给你拿条新毛巾。” 他转身想逃开这莫名的紧张感。
手腕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
许宁轻轻一带,将紫玉拉到自己面前。昏黄的床头灯光下,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紫玉有些慌乱的眼睛,声音低沉:“不急。”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审视般的温柔。墙上褪色的奖状,书架上蒙尘的旧课本和奖状,书桌上那个憨态可掬的陶瓷笔筒…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一个旧相框上。
照片里是七八岁的紫玉,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短裤,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笑得一脸灿烂,缺了一颗门牙,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脏兮兮的足球。那是他最宝贝的玩具。
许宁拿起相框,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小男孩稚嫩却充满活力的笑脸,眼神变得悠远而柔软。“小时候,很想当球星?” 他问,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
紫玉看着那张照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那时候天天抱着球跑,做梦都想进国家队。后来…后来就阴差阳错去当了练习生。” 声音里带着一丝对遥远梦想的怀念和淡淡的怅惘。
许宁放下相框,转过身,面对着紫玉。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立体。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紫玉如今已褪去稚气、变得精致却依旧带着少年感的侧脸,动作珍重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不管小时候想做什么,现在的你,站在舞台上,站在镜头前,光芒万丈的样子,” 许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都很好。比照片里抱着足球的小男孩,更耀眼。”
紫玉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鼻尖瞬间酸涩。他以为许宁会调侃他童年的“球星梦”,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直抵心窝的肯定。
许宁的手指没有离开,反而轻轻抬起紫玉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那双如同寒潭般深邃、此刻却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眼眸。
“网络上的风浪,那些恶意的诋毁,那些无聊的揣测,” 许宁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和强势,“你一个字都不用看,一点心都不用费。”
他微微俯身,凑近紫玉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上,低沉的声音如同宣示主权,清晰地烙在紫玉心上:
“你只管往前冲,去唱歌,去发光,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那些脏东西,”许宁的唇角勾起一个冷冽而霸道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
“自有我这个‘恶霸’替你挡着,替你碾碎。”
“恶霸”…
这个带着痞气的词,从许宁这样矜贵冷峻的男人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感和绝对的力量感!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紫玉的心脏!
那些积压的委屈、面对风浪的怯懦、对未来的不确定,在这一刻被这霸道至极的宣言彻底击碎!一股滚烫的、带着巨大勇气和全然的信任感,如同岩浆般汹涌而出!
许宁说完,深深看了紫玉一眼,似乎想确认自己的话是否传递到位。他正准备直起身——
紫玉却动了。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在许宁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下,紫玉猛地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环住了许宁劲瘦的腰!
他的脸颊深深埋进许宁温热的颈窝里,像寻求庇护的雏鸟终于找到了最坚实的依靠。这个拥抱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力道,和一种全然交付的颤抖。
许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紫玉会如此主动。
紫玉的声音闷闷地从许宁颈窝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滚落:
“哥…”
“我…我不怕了。”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这是紫玉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主动地回应许宁的保护和占有。
许宁僵住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深邃的眼眸中,那锐利的冷冽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满足和怜惜所取代。
他收紧手臂,将怀中主动投诚的人儿更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下巴轻轻抵在紫玉柔软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细微的颤抖和全然的依赖。
狭小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窗外是乡村宁静的夏夜,虫鸣唧唧,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隐约夹杂着碎玻璃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阳光和被拥抱填满的、令人心安的温暖气息。
许宁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全然的笃定,在紫玉头顶响起,如同最郑重的承诺:
“嗯。不怕。”
“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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