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片,几乎空白,只有一小角似乎印着日期的数字尾巴,像是
“……\/20……” ,
年份完全看不清。
第六片最小,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打印出来的方框“□”,
旁边印着一个极其模糊、但李国栋绝不会认错的小字:
“常”。
正常?
李国栋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僵坐在床边,像一个被冻住的雕塑,只有拿着放大镜的手在微微颤抖。
台灯惨白的光线落在那几片被泥水玷污、承载着惊人秘密的碎纸上,
将它们映照得如同某种不祥的祭品。
姓名:张淑芬。医院科室。年龄60+。认知功能检查……正常?
“老毛病了,记性差,总换医院……”
林晓梅之前轻描淡写的解释,此刻像最恶毒的嘲讽,在他耳边轰然回响。
床头柜上那些来自不同医院的药瓶标签,
此刻也变成了无声的控诉。
如果……如果她的认知功能是“正常”的?
那这些药……那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
那她精准模仿亡母习惯的体贴……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进他的脑海,缠绕住他的心脏
——那些药,会不会根本不是给她自己吃的?
这个念头太过惊悚,让他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想起昨夜那场疯狂的暴雨,想起阳台上花盆被刮蹭挪动的异响。
这些碎片,是张淑芬自己不小心遗落在花盆里的?
还是……有人故意撕碎,借着暴雨的掩护,塞进了这盆送给他“安神”的薄荷草里?
是陈小雨?
那个沉默寡言,却在饺子里塞“救命”纸条,在作文本背面写满控诉的女孩?
昨夜,她房间的灯似乎亮到很晚……
李国栋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地板正在塌陷,
将他拖入一个深不见底、充满谎言和算计的漩涡。
这盆枯死的薄荷草,连同泥里埋藏的秘密碎片,
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正在缓缓拧开一扇通往黑暗真相的门。
他盯着托盘里那些刺眼的碎片,仿佛那是什么剧毒之物。
不能留在这里!
这个念头异常清晰而强烈。
林晓梅随时可能醒来,张淑芬也可能走进来。
一旦被发现……他不敢想象后果。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动作变得异常迅速而冷静。
他抽出几张新的纸巾,将那些承载着“认知功能正常”的碎纸片仔细地、一层层包裹起来,揉成一个紧实的小球。
接着,他拿起那半盆湿泥,连同枯死的薄荷残骸,
走回阳台,一股脑倒进那个黑色的大垃圾袋里。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拿起扫帚,
开始清扫阳台地面的积水和泥渍,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扫到阳台角落时,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楼下那片区域。
昨夜闪电照亮的地方,现在积着一小洼浑浊的雨水,水面漂浮着几片被风雨打落的树叶和垃圾,空无一物。
那个惨白的“点”,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一个被黑夜彻底吞噬的谜。
清扫完毕,李国栋拎起那个沉甸甸、装着枯死薄荷和秘密泥土的黑色垃圾袋。
他需要立刻处理掉它,连同里面那个被纸巾包裹的“核心罪证”。
他换上鞋,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大门,走进湿漉漉的楼道。
清晨的冷风带着雨水的气息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寒噤。
楼下的公共垃圾桶就在不远处,盖子半开着,里面已经堆了不少昨夜暴雨的“战利品”
——断枝、残叶、破碎的塑料袋。
他走到垃圾桶前,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黑色袋子丢了进去。
袋子落在其他垃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垃圾桶边缘,
一个被雨水泡得发胀、沾满泥污的白色小东西。
那是一个……用过的、被踩扁的医用注射器针头保护套。
小小的,塑料的,惨白的颜色。
李国栋的瞳孔骤然收缩!
昨夜闪电下看到的那个刺目的“白点”!就是这个!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他猛地抬头,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向自家阳台正下方的位置
——那里是小区绿化带的一角,紧贴着楼体墙根,几丛低矮的冬青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
此刻,那里除了湿漉漉的枝叶和泥土,什么都没有。
没有可疑的人影,没有遗落的物品。
是谁?深更半夜,冒着倾盆暴雨,在这里丢弃一个医用针头套?
是巧合?还是……某种更危险的信号?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这个家?
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迅速爬满全身,比这清晨的冷雨更刺骨。
他感到自己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蛛网中央,每一根颤动的丝线上都粘着冰冷的露珠,映射着未知的恶意。
薄荷草盆里的秘密纸片,楼下这个诡异的医用垃圾,昨夜暴雨中模糊的争吵,陈小雨无声的求救……
这一切碎片,都在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深渊。
他站在湿冷的晨光里,看着那个静静躺在垃圾桶边缘的白色塑料套,像看着一个无声的嘲弄。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脚,用鞋底狠狠地将它踩进垃圾桶深处混杂的污秽里,仿佛要碾碎这个令人不安的发现。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踏上回家的楼梯。
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一个更深、更冷的谜团。
那个被他丢进垃圾桶的黑色袋子,连同里面包裹着“认知功能正常”秘密的纸团,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
在他心底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大,变成吞噬一切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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