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明白了!谢谢你老赵!”
李国栋连声道谢,挂断电话后,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着,老赵的话像一盏微弱的灯,在无边的黑暗中给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尽管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他推开车门,再次走向公证处那栋灰暗的大楼。
这一次,他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平静的表情。
他找到刚才那位女公证员,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解释:
“同志,不好意思打扰您。刚才的事对我冲击很大。我想……能不能麻烦您,让我再看一眼那份存档的原件?
我想拍几张清晰的照片,带回去详细咨询一下律师,看看后续该怎么处理这个纠纷。您看可以吗?”
公证员审视了他片刻,大概是看他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又或者这类请求也属常见,最终点了点头:
“可以。但只能在窗口这里看,不能触碰原件。拍照时请关闭闪光灯。”
她再次取出那份文件袋。
隔着玻璃,李国栋的心脏又一次狂跳起来。
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关闭闪光灯。
他仔细地对焦,将那份添加的附加条款,
特别是那个模仿的签名和日期,以及它与前后文衔接的位置,从不同角度,拍下了十几张无比清晰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的生成,都像在他心口压上一块更重的石头。
拍完后,他立刻将照片打包发给了老赵。
做完这一切,他才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重新坐回车里。
他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把脸深深埋进手掌里。
公证处冰冷的空气、那份伪造的遗嘱、张淑芬谜一样的药盒和林晓梅催促的眼神……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旋转、撞击。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立无援。
这个他一度以为可以重新开始、获得温暖的家,此刻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华丽舞台,
而他,是那个唯一不知情、即将被献祭的演员。
他必须回去。
回到那个危机四伏的“家”。
他需要收集证据,需要观察,需要在这张无形的网彻底收紧之前,找到反击的缝隙。
老赵说得对,不能打草惊蛇。
他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突兀。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混合着饭菜的气息飘来。
这曾经让他感到安宁甚至依恋的味道,此刻却像毒气一样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林晓梅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堆着殷切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探询:
“国栋,回来啦?公证办得顺利吗?钱的手续都弄好了吧?”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逡巡。
李国栋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她,撕破她这张虚伪的面具。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只是疲惫和沮丧,声音低沉沙哑:
“别提了,倒霉透顶。公证处系统出了点问题,今天没办成,让过几天再去。”
他含糊地搪塞着,避开林晓梅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客厅。
“啊?怎么会这样?”
林晓梅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明显的失望和一丝焦躁,
“这银行手续不是急等着用钱吗?系统出问题?他们没说什么原因?”
她跟了出来,围裙都没解。
“说是网络故障,资料调取不全,具体也没细说。”
李国栋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掩饰着自己眼神里的冰冷,
“折腾一上午,白跑一趟,心烦。”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林晓梅那张脸。
林晓梅站在沙发旁,似乎还想追问什么,
但看着李国栋一脸“生人勿近”的疲惫烦躁,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出声。
她转身回了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重新响起,却比平时更显杂乱,透着一股心绪不宁的意味。
张淑芬安静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背对着客厅,
手里拿着一把老旧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着,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她似乎对客厅里的对话毫无反应,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然而,她那过分挺直的、显得有些僵硬的背影,落在李国栋此刻充满警惕的眼中,却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平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那摇动的蒲扇,节奏也似乎比平时慢了一拍。
李国栋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过这个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空间。
沙发角落的缝隙,茶几抽屉的把手,电视柜下方不易察觉的阴影……
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审视这个所谓的“家”,寻找着任何可能藏匿秘密或线索的角落。
那份伪造的遗嘱像一团冰冷的火焰,在他心头燃烧,驱散了所有残存的温情幻想。
这个家,每一寸空气里,都弥漫着谎言和算计的味道。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紧绷的肌肉和偶尔转动的眼珠,显示着他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他需要时间,需要证据,需要撕开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看清底下狰狞的真相。
空气中那缕挥之不去的茉莉香气,
此刻只让他感到阵阵恶心。
就在这时,正为专升本忙的焦头烂额的儿子李浩顶着一头乱发,
满脸不耐烦地从他那临时用书房隔出来的小空间里走出来,
手里拎着他那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课本和杂物。
“爸!你管管行不行?”
李浩把书包“砰”地一声丢在客厅地板上,语气烦躁,
“烦死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爱吃零食!特别是这些齁甜的破糖!”
他一边抱怨,一边弯腰从书包侧袋和主袋里往外掏,动作粗暴地抓出好几包花花绿绿的零食——
独立包装的彩虹糖、巧克力威化、夹心饼干,一股脑地扔在茶几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你看看!又塞这么多!天天塞!烦不烦啊!我书包本来就重!
跟她们说别塞了别塞了,当耳旁风!
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复习了?”
李浩越说越气,指着那堆零食,像是控诉什么罪证。
李国栋被儿子的抱怨拉回了神。
他皱着眉看向那堆零食,花花绿绿的包装在灰暗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眼。
又是零食?
他记得之前儿子也提过几次,说书包里总被莫名其妙塞满他不爱吃的东西。
当时他只当是林晓梅或张淑芬“好心”却用错了方式,并未深想。
但此刻,在经历了公证处的晴天霹雳后,任何一丝异常都足以挑动他高度紧绷的神经。
他盯着那堆零食,眼神锐利起来。
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他
——这反常的“关心”,恐怕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些被强行塞进儿子书包的甜蜜负担里,是否也隐藏着这个家庭黑暗秘密的碎片?
他需要立刻检查它们,每一寸包装,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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