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屏幕一黑。
直播,被强行中断了。
死寂。
客厅里只剩下香薰蜡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林晓梅粗重而紊乱的喘息。
她弯腰捡起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她像捧着烫手山芋,又像捧着自己的骨灰盒,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精心策划的“幸福秀”彻底演砸了,暴露在千万人眼前,成了一个巨大的、耻辱的笑话!
更可怕的是,这会不会引来更深的挖掘?
她不敢想下去。
“呵……”
一声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讽刺的冷笑,从角落的单人沙发传来。
林晓梅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向声音的来源——李国栋。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回视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只有洞穿一切的冷漠和……一丝让她心惊肉跳的、近乎残忍的了然。
“演啊,”
李国栋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一样刮过林晓梅的耳膜,带着一种平静到极致的疯狂,
“怎么不继续演了?‘老公’?‘好害怕’?”
他刻意模仿着她短信和直播里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林晓梅脸上。
“你闭嘴!”
林晓梅的理智彻底被恐惧和羞怒烧断了,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嘶叫起来,将手里攥着的手机狠狠砸向李国栋!
“李国栋!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想毁了我!毁了这个家!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手机擦着李国栋的额角飞过,砸在他身后的墙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碎片迸溅。
李国栋纹丝未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额角被碎片划开一道细细的血痕,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顺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滑下,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抹血色,反而为他脸上那份冰冷的死寂增添了一抹妖异而残酷的色彩。
“家?”
李国栋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锋,
“林晓梅,我爸现在躺在医院里,是因为胰岛素被换成了生理盐水!”
他一字一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小小的客厅炸开,
“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家?!”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晓梅的心上。
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餐椅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张着嘴,像是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惊恐万状地看着李国栋,又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她精心掩盖的、最核心的罪恶,竟然被他知道了!
“什……什么胰岛素……你胡说什么……”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试图否认,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被无声地拉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张淑芬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门后。
她穿着一身深色的旧式睡衣,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
她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而专注的光芒,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牢牢地锁定了客厅中央这场崩溃的闹剧,锁定了额角淌血、状若疯魔的李国栋。
她的目光,像两道无形的冰锥,刺得李国栋脊背发寒。
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观察,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猎物挣扎程度的冷酷。
“你……你血口喷人!”
林晓梅在母亲目光的“加持”下,像是抓住了一点虚无的底气,声音尖利地反驳,色厉内荏,
“爸是自己身体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照顾老人累昏头了!还是被那些恶意的弹幕刺激疯了!李国栋,你少在这里发神经!”
“发神经?”
李国栋猛地向前一步,逼近林晓梅。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额角的血迹和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让林晓梅尖叫着又往后缩,
“看看这个!”
他猛地拉开一直紧抱在怀里的旧公文包,
从最底层掏出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动作粗暴地撕开,将里面那支冰冷的、装着生理盐水的胰岛素笔和另外三支一模一样的“毒药”狠狠摔在铺着蕾丝桌布的茶几上!
塑料药盒与玻璃笔身撞击在实木茶几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脆响!
那几支“药”在暖黄色的桌布上滚动,折射着吊灯冰冷的光,像几条僵死的毒蛇。
“这、是、什、么?!”
李国栋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吼,震得客厅嗡嗡作响。
林晓梅的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
她惊恐地看着茶几上那几支刺眼的东西,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证据!
他居然找到了证据!
一直沉默观察的张淑芬,浑浊的眼珠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目光从那几支胰岛素上扫过,最后落回李国栋的脸上。
她那干瘪的、没什么血色的嘴角,似乎极其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
仿佛在说:
看,他发现了。但那又怎样?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李国栋的眼睛。
一股寒气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个老太婆,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甚至,这很可能就是她的“杰作”!
他猛地转向张淑芬,手指颤抖地指向她,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寒意而嘶哑:
“还有你!张淑芬!你别躲在门后面装神弄鬼!你那些药!那些病历!你跟我妈……还有我爸!你们到底……”
“国栋!”
张淑芬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摩擦着木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平静,瞬间打断了李国栋的质问。
她扶着门框,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卧室的阴影里挪了出来,走进了客厅的光亮下。
她的目光掠过茶几上的胰岛素,掠过崩溃颤抖的林晓梅,最后落在李国栋脸上,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空洞。
“你累了。”
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近乎催眠的语气缓缓说道,带着一种长辈的、不容反驳的“关怀”,
“照顾老人是辛苦。心里烦,有火气,冲晓梅发,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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