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狭小的空间被酸腐的气息填满,浓烈得几乎能凝结成实体。
李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每一次痉挛都从空荡荡的胃袋深处榨出痛苦的余响。
汗水浸透了她单薄的睡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额发湿漉漉地粘在苍白的额角,视线因为剧烈的干呕而模糊,水汽蒸腾的镜子只映出一个模糊而狼狈的轮廓。
她大口喘着粗气,喉咙深处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粗糙的砂砾。
口腔里残留的甜腻奶油味和胃酸的刺激混合着,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的记忆。
她盯着马桶里那堆狼藉——
被胃液浸泡得失去形状的提拉米苏残骸,甜腻的奶油、咖啡浸透的手指饼干、可可粉,此刻都变成了一滩浑浊、黏连、散发着绝望气味的物质。
这就是她,李妍,此刻的写照。
那个曾经敏感骄傲、对未来充满模糊憧憬的少女,被这个名为“家”的泥沼吞噬,变成了一个蜷缩在呕吐物旁的、被甜食摧毁的空壳。
“为什么……”
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带着浓重的鼻音,
“为什么停不下来……”
眼泪终于滚落,混着汗水滴进马桶的污秽里。
她痛恨这具失控的身体,更痛恨那个软弱、贪婪、一次次走向冰箱的自己。
林晓梅故作温柔的声音又在脑中回荡:
“妍妍,别太苛责自己,压力大嘛,吃点甜的开心开心……阿姨特意给你买的,放冰箱最上面了,喏,就那块提拉米苏……”
还有外婆张淑芬那双看似浑浊、却总在不经意间扫过她、带着奇异满足感的眼睛。
她们像两个高明的傀儡师,用甜腻的饵料,轻易就让她这具木偶在暴食与催吐的地狱里循环往复。
就在她以为这阵撕心裂肺的呕吐终于结束,只剩下一阵阵虚脱的眩晕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更加强烈和尖锐的恶心感猛地从食道深处炸开!
这股力量如此蛮横,仿佛要将她的整个内脏都从喉咙里拽出来!
“呃——呕!!!”
这一次,她吐出的不再是半消化的食物。
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和撕裂般的疼痛,一小团黏糊糊、带着暗红血丝和浑浊胃液的、质地明显坚硬的异物,猛地从她口中喷射出来,“啪嗒”一声,沉重地砸落在马桶里那堆污秽的中央,溅起几滴酸臭的液体。
李妍被这最后的爆发彻底掏空,身体一软,瘫倒在地砖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瓷壁,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乎要熄灭的意识才被冰冷的触感拉回一丝清明。
她勉强抬起头,目光涣散地投向马桶里那团新加入的、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什么?
在昏暗的卫生间灯光下,它像一块被脏污包裹的、不规则的黑色小石子。
一种冰冷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她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恶心,颤抖着伸出手指,探进冰冷的污水里,摸索着,捏住了那团异物。
滑腻、坚硬、带着令人心悸的凉意。她用尽仅存的力气,把它捞了出来。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那团污物。
黏腻的呕吐物和血丝渐渐被冲掉,露出了它的真容——
一块边缘有些融化扭曲、被胃酸腐蚀得凹凸不平的硬塑料片,大约只有半截拇指大小,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
上面似乎……有刻痕?
李妍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关掉水,用颤抖的手指捏着这块小小的塑料片,凑到眼前,另一只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汗水和泪水,试图看清上面的痕迹。
塑料片表面被胃酸侵蚀得坑坑洼洼,字迹模糊而扭曲,有些地方甚至被腐蚀得断裂了。
她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辨认着:
“…房…地…下…室…”
几个支离破碎的字眼跳入眼帘。
地下室?
李妍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强忍着眩晕,将塑料片对着灯光,用手指仔细地摩挲着那些凸起的刻痕,试图还原它的形状。
“…码…母…生…日…”
又几个模糊的字眼浮现出来。
“密码…母生日?”
李妍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什么密码?谁的生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绝非偶然吞咽下去的垃圾。
这上面刻的是信息!是有人刻意留下,又被她……吃下去的?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想起陈小雨那双总是带着嘲讽和隐秘的眼睛,想起她偷偷塞给自己哥哥书包里那些藏着录音笔的零食……难道是她?
她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塞进食物里的?
“蛋糕房!”
这三个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惨白闪电,瞬间劈开了李妍混乱的脑海!
林家!
在搬来和李家同住之前,林晓梅曾经经营过一家小小的蛋糕店,就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里,名字就叫“芳菲小筑”!
李妍记得很清楚,那个店不大,但装修得很温馨,林晓梅常在朋友圈发一些精致的甜点照片。
陈小雨也提过几次,说小时候常在店里玩,有个小小的储藏室在店后面,好像……是有个通向地下室的入口?
但后来生意不好,在林晓梅前夫去世后不久就关门转让了。
林晓梅对外说是伤心地,不愿再碰。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拼接起来:塑料片上的“地下室”——“蛋糕房”的地下室!
“密码”——需要密码才能进入?“母生日”——母亲(张淑芬)的生日?
这冰冷坚硬的塑料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李妍被甜食和谎言堵塞的思维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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