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鬼湾村后山一处相对平坦的洼地里。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一场小规模伏击战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队员们或坐或靠,疲惫地喘息着,检查武器,分发着刚刚缴获的、少得可怜的战利品——几盒日军罐头,一些子弹,还有从伪军尸体上搜刮来的几块干粮。
战斗过程有惊无险,但暴露出的问题,却让林烽眉头紧锁。他靠在一块大山石上,目光扫过或兴奋、或疲惫、或依旧带着几分懵懂的队员们。队伍人数多了,力量强了,但心思也杂了。不能再这样像一盘散沙似的混下去了。必须立起规矩,拧成一股绳。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虽然嘶哑,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兄弟们,仗打完了,咱们活下来了,是好事。但有些话,我得说说。”
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大牛停下擦拭刺刀的动作,铁柱从分到的半块干粮上抬起头,连一直沉默寡言、如同背景板般的动员兵一号,也微微调整了站姿,空洞的目光“看”向林烽。黑风安静地趴在林烽脚边,耳朵却机警地转动着。
“咱们这些人,凑到一起,是为了打鬼子,活命,也给死去的亲人乡亲报仇。”林烽缓缓说道,语气沉重,“可咱们不能老是‘咱们’、‘咱们’地叫着。得有个名号!让鬼子听了害怕,让老百姓听了觉得有依靠!也让咱们自己知道,到底是在为谁扛枪!”
他看向老赵:“赵叔,您见识多,您看,起个什么名号好?”
老赵沉吟片刻,用粗糙的手指在地上划拉着:“名号不能太张扬,树大招风。但也不能没了气性…咱们是中国人,打鬼子是为了咱老祖宗传下来的这片土地…叫‘炎黄支队’咋样?不忘本,也有劲头!”
“炎黄支队…”林烽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扫向其他人。
铁柱挠了挠头:“俺觉得行!听着就提气!”大牛也点头附和。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帮一个轻微擦伤的队员包扎的陈先生,扶了扶眼镜,轻声补充道:“《周易》有云:‘大人虎变,其文炳也’。虎啸山林,威震一方。我们蛰伏于此,待时而动,叫‘山虎小队’亦显勇猛潜藏之意。”他声音文弱,却带着一股书卷气的坚定。
林烽心中一动。“炎黄”大气磅礴,“山虎”更具当下的隐蔽性和锐气。他略一思索,拍板道:“好!咱们就在这太行山里,像猛虎一样,盯着鬼子!咱们的名字,就叫——山虎小队!”
“山虎小队!”铁柱第一个喊出来,黝黑的脸上泛着光。
“山虎小队!”其他几个青年也跟着低吼。
大牛咧嘴笑了笑。连老赵也微微颔首。
一个简单的名字,却像一道无形的纽带,将这群出身各异、命运多舛的人初步联结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他们不再是散兵游勇,他们是“山虎小队”的一员!
名号定了,接下来就是更实际的——立规矩。林烽的脸色严肃起来。
“有了名号,就得有规矩!没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咱们这刀头舔血的营生!”他声音提高了几分,“今天这一仗,我就发现有问题!”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铁柱身边一个叫石头的年轻队员。石头被他看得低下头,手足无措。
“石头,你说说,刚才鬼子尖兵离咱们埋伏圈还有百十米远,你为啥突然开枪?”林烽质问。
石头脸涨得通红,嗫嚅道:“俺…俺看见那鬼子官好像在看俺这边,心一慌,手一抖就…”
“手一抖?”林烽语气严厉起来,“你这一抖,差点把咱们全队都抖进去!要不是老赵叔反应快,一枪撂倒了那个鬼子官,引开了注意力,咱们的伏击就全暴露了!到时候就不是咱们打鬼子,是鬼子围着咱们打!”
石头吓得不敢吭声。铁柱想帮腔,被林烽用眼神制止。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林烽环视众人,“今天我把第一条规矩立在这:一切行动听指挥! 我说打,才能打!我说撤,必须撤!谁再敢擅自行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严惩不贷!咱们是一个队伍,一个人的莽撞,会害死所有人!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比刚才喊队名时更加整齐有力。石头也抬起头,大声回答。这次教训,让他和所有新队员都深刻理解了“纪律”二字的分量。
“第二条规矩,”林烽指着地上刚刚集中起来的战利品,“一切缴获要归公!”
他走到那堆物资前:“这些罐头、子弹,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不是谁抢到就是谁的!要由队里统一分配,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东西,每杆枪都有子弹使!谁要是敢私藏、争抢,就别怪我林烽不讲情面!”
他特别看了一眼那几个本地青年:“咱们为什么能站在这?是因为有王家庄、李家庄的乡亲们勒紧裤腰带给咱们送粮!咱们手里的家伙,是从鬼子伪军手里夺来的!要是自己人先为这点东西争起来,跟土匪有什么两样?对得起省下口粮给咱们的百姓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得众人心服口服。大牛主动将刚才自己先拿到的一盒罐头放回了公共物资里。铁柱也狠狠瞪了身边同伴一眼,示意他们别动小心思。公平,是维系这支杂牌军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粘合剂。
“第三条规矩,也是最要紧的一条!”林烽的语气格外凝重,他指向山外村庄的方向,“对待百姓要和气!咱们是兵,但不是欺压百姓的兵! 不准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不准调戏妇女!遇到老乡有困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挑水、修房、治病,都是积德的事!”
他顿了顿,让每个人消化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们想想,没有王老汉他们偷偷送粮,咱们早就饿死在山沟里了!没有乡亲们给咱们通风报信,咱们就是瞎子、聋子!老百姓是水,咱们是鱼!水干了,鱼就得死!谁要是坏了这条规矩,败坏了咱们‘山虎小队’的名声,就是自断生路!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正说着,洼地边缘传来轻微的响动。黑风立刻警觉地抬起头,但没有吠叫。只见王老汉的孙子,一个半大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十几个还带着泥土的红薯。
“林…林队长,俺爷让送来的…说你们刚打完仗,垫垫肚子…”孩子怯生生地把袋子递过来。
林烽接过袋子,心里一暖。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拿出一块干粮塞给他:“回去告诉你爷,谢谢乡亲们!我们山虎小队,一定保护好大家!”
孩子拿着干粮,欢天喜地地跑了。
这一幕,无声地印证了林烽的话。队员们看着那袋红薯,再看看林烽坚定的眼神,心中对“善待百姓”这条规矩,有了最直观、最深刻的理解。民心向背,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规矩立下了,内部的磨合却在细微处持续进行。
动员兵一号永远是沉默的标杆,精准执行命令,但对周围的人际互动毫无反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独特的警示——绝对的工具性。
老赵则像一块磨刀石,严谨甚至有些刻板。他会纠正铁柱们蹩脚的持枪姿势,会批评大牛布置警戒哨的疏漏,他的经验是队伍宝贵的财富,但也让新兵们感到压力。
铁柱等本地青年,血性足,肯吃苦,但毛躁、纪律性差,需要反复敲打。陈先生则带着知识分子的忧虑和洁癖,努力适应着艰苦和血腥的环境,用自己的方式贡献着力量。
林烽开始有意识地进行编组:老赵带一名动员兵和枪法稍好的队员组成精准火力组;铁柱和大牛分别带领几名新兵,作为突击和掩护组;陈先生和身体较弱的队员负责后勤、救护和宣传。黑风则是全队的流动哨兵。
无形的规则,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开始渗透进这支小小队伍的骨髓里。它约束着行为,凝聚着人心,明确着目标。山虎小队,这个刚刚有了名字的集体,正在血与火的淬炼中,一步步褪去稚嫩和散漫,向着真正的战斗集体蜕变。前方的路依然凶险,但有了规矩的骨架,这支队伍才算真正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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