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剩的脊梁骨猛地一僵。
那句话像一记无形的闷锤,砸得他后脑勺嗡嗡作响。他想迈出去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庙外,王麻子等人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那语气……绝不是求饶。几人面面相觑,满脸的云里雾里。
“公子?”王麻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里面没有回应。
朱剩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破庙昏暗的光线下,观音奴已经扶着墙站了起来。她身上那件被撕烂的貂裘堪堪裹住身体,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可那双眼睛,却不再是纯粹的仇恨,而是多了一层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清醒。
她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泪,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朱剩喉结滚动了一下,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道歉?补偿?在做出那等禽兽行径之后,任何言语都显得虚伪又可笑。
“我……”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个干巴巴的单音。
观音奴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怎么?敢做不敢当?”她一步步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朱剩的心尖上,“我这个样子,回到北元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她停在朱-剩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清白已失,要么被我哥当成一枚没用的棋子,随便嫁给哪个部落头领换取支持;要么,就是为了保全王庭的颜面,被赐一杯毒酒,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朱剩闪躲的眼睛,语气陡然加重:
“所以,我跟着你,这是你欠我的。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在告诉你一声。”
这番话,让朱剩彻底愣住了。
他设想过她会哭、会闹、会寻死觅活,却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冷静地跟他摊牌。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骄傲和刚烈,远超他的想象。
可带上她?一个北元郡主?这简直是揣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朱剩的脑子飞速运转,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试图找出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我给你钱,黄金,很多很多的黄金,足够你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辈子衣食无忧。”他看着她,用一种自以为是的补偿口吻说道,“或者,我现在就放你走,天高海阔,你可以……”
“啪!”
话没说完,一个清脆的耳光已经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朱剩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火辣辣地疼。
他懵了。
观音奴的手在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恨意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黄金?”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路边的妓女吗!”
屈辱,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无法忍受。
朱剩捂着脸,看着她被彻底激怒的样子,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而且错得离谱。
就在他准备再说些什么来补救时,观音奴却忽然收起了所有的愤怒,冷冷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讥诮和一丝让朱剩看不懂的算计。
“想甩掉我这个麻烦?也行。”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但你以为,我观音奴的清白,就值那几箱破铜烂铁?我跟你走,也不是白走的。”
朱剩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观音奴便抛出了一个让他根本无法拒绝的诱饵。
“我知道一条北元运送粮草的绝密路线,从草原腹地直通前线大营,由北元皇帝的亲信护卫。若是这条线被你们端了……”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朱剩的瞳孔猛地一缩!
军国大事!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四个字的份量!这已经不是他跟观音奴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是关系到整个大明北伐战局的绝密情报!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价值……无可估量!
他死死地盯着观音奴,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没有。
她的眼神坦荡得可怕,那是一种掌握着绝对王牌的自信。
朱剩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一边是甩掉一个天大麻烦的诱惑,另一边,是足以改变一场战争走向的军功。
他是个混蛋,但他首先是个大明的人!
权衡利弊,只在一瞬间。
朱剩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好,我带上你。”
他看着观音奴,声音低沉而有力,“但你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起,你不是什么郡主,只是我的俘虏。在路上,不许多嘴,不许多事,一切都得听我的安排。要是让我发现你敢耍什么花样……”
他后面的威胁没有说出口,但眼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观音奴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一个冰冷的笑容,带着一丝轻蔑。
“悉听尊便。”
两人之间,一种诡异又充满张力的“人质与绑匪”的合作关系,就此达成。
朱剩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到庙门口,一把拉开破门。
刺眼的阳光照进来,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门外,王麻子等人正焦急地围着,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公子,你……”
朱剩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沉声下令:
“准备一下,多备一匹马,我们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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