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城东瓦舍,说书先生柳老根“啪”地一拍醒木,惊得台下茶盏都晃了晃,唾沫星子随着声调溅在案上:“列位且坐,今日咱要讲的不是神仙鬼怪,是大宋两代皇子的起落!当年赵构入金营铁骨铮铮,归了南边却成了懦夫,如今赵竑守枣阳是英雄无敌,见了金人却成了怂包,可叹这大宋龙子骨,道不尽的江山泪!”
柳老根的声音沙哑,却一下勾住了众人的耳朵,“话说靖康年间,大金铁骑踏破汴梁,徽钦二帝北狩,宋室的一片天,眼看就要塌了!可大夏将倾危难之际,就出了位硬气的主儿……他就是康王赵构!”
柳老根往前探了探身,手舞足蹈,声音提了几分:“那时候的康王,才二十出头,只身就闯了金营!完颜宗弼拍着案叫他下跪,他愣是梗着脖子拔出剑,剑刃扎进青砖半寸深:我大宋皇子,只跪天地祖宗,岂跪尔等!金营里的兵卒都看傻了,连金兀术都赞了句南朝有此儿郎,算不得无人!”
“好!”看客李二柱忍不住低喝一声,刚要拍桌,身旁的老掌柜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
台下的柯镇恶哼了一声,显然对康王赵构不屑一顾。
柳老根眼角余光扫过门口,端起粗瓷茶碗猛灌了一口,茶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却没擦,反而重重叹了口气:“可这人呐,经不住逃。话说康王骑着泥马过了黄河,倒是活下来了,可身上的骨头,也跟着化了!后来在南边当了皇帝,竟忘了中原的百姓,忘了北狩的二帝,想当年岳爷爷带着岳家军都快打到朱仙镇了,他却连下十二道金牌,把岳爷爷召回去,最后……风波亭里三尺白绫,一代名将,就这么没了!”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嘘声,老掌柜抹了把眼角,不少汉人看客锤胸顿足,女真人却是嗤笑声一片。
柳老根见状,赶紧话锋一转,声音里添了几分谄媚:“不过话说回来,咱大金皇帝陛下,那才是真英明!自打大金入主中原,减免赋税,安抚百姓,这汝阳城的日子,不也比前些年安稳些?要我说,这天下,就该有圣明的君主来管,就像当今大金皇帝,那才是天命所归!”
柳老根这话刚落,就听笃的一声闷响,靠角落那张桌前,一根铁头拐杖狠狠杵在青砖地上,“狗屁不通!”
说话的正是柯镇恶,他虽目不能视,却微微偏着头,耳廓朝柳老根的方向竖着,颔下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手里的拐杖还在轻轻打颤,“减免赋税?安抚百姓?当年鞑子破汝阳时,烧了多少屋、杀了多少人,你们都忘了?”
这句话一出,在坐的女真人无不或怒目而视,或高声咒骂,或摩拳擦掌。
柳老根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醒木差点掉在案上,眼神慌忙往门口瞟去,金国境内说岳飞本就是禁忌,今日之所以敢在此光明正大的说,也是按上头的吩咐,接下来该细说赵竑如何从铁骨皇子变成卖国贼,好让台下汉人觉得大宋本就扶不起,大金统治才是福。
柳老根喉结滚了两滚,又慌忙扫过台下:汉人茶客们要么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要么端着茶碗挡着脸,连刚才拍桌叫好的李二柱都把脑袋埋得快贴到桌面,只剩女真人死死盯着柯镇恶那桌,透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哥,大哥!”朱聪赶紧伸手按住柯镇恶的胳膊,指尖还悄悄捏了捏他的袖口,声音压得极低,“稍安勿躁,咱们也想知道祈国公是不是真的签了那丧权辱国的合约,且听先生细说!”
他一边说,一边朝门口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对柳老根陪笑:“先生莫怪,各位莫怪,我大哥他……他近日偶感风寒,脑子有些糊涂,胡言乱语呢!”
韩宝驹也跟着点头,凑到柯镇恶耳边:“大哥,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莫和他们一般见识,万事等靖儿到来再说。”
韩小莹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柯镇恶续了杯热茶:“大哥,先喝口茶顺顺气。这说书的也是没办法,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不这么说,能活下来吗?咱犯不着跟他置气。”
柯镇恶胸口还在起伏,手指紧紧握着拐杖的铁头,他沉默了半晌,才重重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柳老根这才缓过劲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拿起醒木拍了拍,声音却没了方才的底气:“各位客官莫怪,方才……方才是个小插曲。咱接着说,接着说赵竑出使汴梁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瞟着柯镇恶几人,见他没再发作,才敢慢慢提起声调,只是那股谄媚的劲儿,却比刚才淡了许多。
柯镇恶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将茶水轻轻晃了晃。茶水映着他紧绷的脸,朱聪几人看着他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叹气,在这金人的地盘上,连说句真话,都要提心吊胆,汉人百姓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柳老根见众人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咱再说回大宋的皇子。前些日子,倒真出了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祈国公赵竑!枣阳城头三箭射杀七名铁浮屠,黑松林高头岭更是让大金两路重骑全军覆没!”
这话又勾住了众人的耳朵。李二柱忘了方才的忌惮,往前凑了凑:“先生,这赵竑真有这么厉害?”
“厉害?”柳老根笑了,手在空中比划着拉弓的姿势,将枣阳城头赵均三箭射杀七名铁浮屠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柳老根越说越投入,脚步在台上踱来踱去:“当时赵竑站在城头,迎着箭雨高声喊:百姓万岁!人民万岁……”
他话锋忽然一顿,赶紧改口,“要我说,也就是咱大金皇帝仁慈,不愿多伤百姓,没有马踏襄樊,才让他暂时守住了枣阳!后来这位赵竑出使汴梁,归德门守将乌占论京故意刁难,要他跪着进城,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李二柱急着追问。
“赵竑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刀,一刀就斩了乌古论京!”柳老根猛地挥手,像是真的斩下了人头,“鲜血顺着汴梁城头往下流,染红了半边护城河!当时满城的汉人都喊祈国公威武,可咱都知道,这不过是大金皇帝故意让着他,毕竟圣君有容人之量,哪会跟一个南朝乳臭未干的皇子计较?”
此话又迎来台下一片唏嘘!
柳老根赶紧摆手,接着说道:“可谁能想到,这位赵竑,竟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半月前,他跟咱大金赵王爷签了合约,割地赔款,每年还送二十万两白银、五十万匹丝绢!你们说,这是不是跟当年的赵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什么?”李二柱猛地站起来,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姓赵的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嘘!”老掌柜赶紧把他按坐下,眼神又往街边瞟了一眼。
柳老根赶紧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前些日子从蔡州过来的客商说的,那赵竑的使团过蔡州,身边护着的,全是咱大金的精兵!你们想想,一个南朝皇子,回自己的地盘,还要大金的兵护送,这不是明摆着认怂了?”
他又赶紧补充:“不过这也多亏了咱大金皇帝英明!赵竑知道打不过大金,才主动求和,签下合约,要是换了别的君主,哪能让他这么痛快就服软?这赵竑啊,跟当年的赵构一样,都是软骨头!可咱大金不一样,皇帝陛下运筹帷幄,不用一兵一卒,就让南朝服服帖帖,这才是真本事,这才是圣君!”
台下的汉人没了声音。李二柱捡起柴刀,眼眶却红了。
老掌柜端着茶碗,却没喝,茶水凉了,就像他心里的劲,一点点冷了下去。
柳老根还在说着大金皇帝的英明,说赵竑的识时务,说赵构的糊涂。可台下的人,却没几个听得进去了。
有人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砖缝,有人望着窗外,那里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像极了这金占区里的日子,看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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