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新叶镇西门笼罩在破晓前最深的烟尘中。寒气凝结出大大小小的露珠附着在木栅栏上。
林枫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旧衣，背好装着采集工具的藤筐，准时出现在门口。
体内八阶巅峰的力量流淌在经脉中，虽然夜晚强行吸收带来的虚脱尚未完全消除，但踏实感却从心底升起，支撑着他酸软的身体。
一道深灰色的身影倚靠在门边。柒月背着一个用油布包裹严实的小行囊。她看到林枫，翠绿的眼眸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平淡地点了点头：“走。”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话。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踏上通往沉雾林的土路。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烬和清晨露水的混合气息，远处的密林吞吐着乳白色的薄雾，增添几分神秘。
深入沉雾林，柒月的脚步轻若精灵，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令人咋舌。
她总能提前避开盘踞着剧毒荆棘的灌木丛，绕过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泥沼，甚至在林枫感知到之前，就用一枚随手弹出的石子惊走了潜伏在落叶下的毒蝎。
林枫紧随其后，精神高度集中，八阶巅峰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能清晰捕捉到林间细微的动静——远处松鼠窜过枝头的轻响，地下蚯蚓翻动泥土的微弱震动，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深处、带着一丝狂躁气息的兽类低吼。
他默默观察着柒月，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浪费。
曳熊事件留下的那点疑云，在对方展现出的绝对实力和向导价值面前，似乎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更浓重了一些，空气中也多了一股令人头晕的甜腥气，是瘴气的前兆。
柒月停下脚步，从行囊里取出两个用某种草药汁液浸透过的布条，递给林枫一个：“戴上，前面是蛇涎瘴，吸多了会被麻痹。”
林枫并没有过多怀疑，接过布条蒙住口鼻。清凉苦涩的气息冲入鼻腔，驱散了那令人不适的甜腥。
“多谢。”林枫低声道。
柒月的目光扫过林枫手上的老茧，突然抛来一块暗绿色根茎：“接着。嚼碎了涂在脚踝，别被咬了。”
林枫下意识接住，认出是避瘴藤根，脱口而出：“这东西在云栖镇外面的野猪坡也有，你从哪……”
柒月翠绿的眸子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野猪坡三年前就被瘴泽吞了，你能认得这些药草？。”
林枫脑海闪过和父亲一起处理药材的画面，眼神一暗，轻微的说：“家里以前开过小药铺，自己也跟着学了一点。”
柒月的眼睫抖动了一下，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难怪。不过蛇心草附近常有铁线蛇盘踞，剧毒，速度快。待会儿看到，别急着动手，弄出点动静惊走它们就行。我们只要草，没必要纠缠。”
她语气平淡地交代着注意事项，刻意避开了某种话题。
两人继续前行。瘴气渐浓，能见度降至不足十步。
柒月的步伐依旧稳定，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林枫紧跟她，每一步都踩在她刚刚落脚的地方，不敢有丝毫偏差。
“新叶镇……比云栖如何？”柒月的声音穿透蒙面的布条，显得有些模糊，听不出情绪。
林枫沉默片刻。新叶镇是重建中的混乱之地，充满了排斥和生存的压力，远不如记忆中安宁的云栖。
但他不能明说。
“……能活着，就好。”他最终只吐出这几个字，带着深深的疲惫。
当林枫说出“活着就好”时，柒月突然将水囊抛给林枫：“省着喝，蛇盘谷的溪水大多融了蛇毒。”
见他抿水时喉结滚动，她才接话：“活着？镇东门的陈记药铺掌柜也这么说——直到他用假药换了我的青纹源石。”
林枫捏紧水囊：“……后来呢？”
柒月匕首削断一截藤蔓：“我偷偷把他药柜里几十根老参全剁成了大酱。”
柒月扭过头。隔着瘴气和布条，林枫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那双翠绿的眼眸似乎比平时更深邃了一些，带着一丝气愤。
她没有再问关于过去的问题。
“活着，是第一步。”柒月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认同感。
“在这鬼地方，想活得好点，就得有力量，有银币。你……攒钱是想买更好的源石？冲击溯流境？”
话题转向了修炼和生存，这显然让林枫感觉轻松了一些。
“嗯。”他应道，“蒙尘境太弱了。溯流境，至少能接报酬更高的任务，不用再……”
他没说下去，但柒月明白他的意思——不用再像矿渣场那样，用命去换几个铜板。
“溯流境是个坎。”柒月一边灵巧地避开一根从雾气中垂下的藤蔓，一边说道。
“感知源力，需要契机，也需要积累。源石品质很重要，灰纹杂质太多，吸收效率低，冲击瓶颈时容易经脉崩断。还是青纹适合。”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没有居高临下，更像是一种实用的建议。
林枫默默记在心里。他购买源石的艰辛，对方似乎能理解。
“你呢？柒月姑娘，”林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身手这么好，应该早就是溯流境了吧？为什么还接这些采集任务？”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对方。
柒月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枫会反问。
她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声音透过瘴气显得有些飘渺：“修炼，需要资源。有些特殊的药材，只能靠自己找。任务……顺手罢了。” 理由有些含糊，但也说得通。
她没有再深入解释的意思。
林枫也识趣地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事情，就像他自己一样。
两人继续在浓雾中穿行。柒月偶尔会指点林枫辨认一些路旁有微弱驱蛇效果的草药，或者提醒他注意脚下湿滑的苔藓。
她的语气始终平淡，但那份细致和实用的经验，却在不经意间拉近了距离。
林枫藏在心中的戒备，在对方这份看似真诚的“合作”态度和强大的实力带来的安全感下，不知不觉又消融了几分。
或许，曳熊真的只是个意外？毕竟，兽群发狂是整个新叶镇都在议论的事情。
就在林枫心神稍松之时。
“嘶嘶！”
前方浓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蛇类嘶鸣！不同于普通的蛇嘶，这声音更加尖锐、急促，充满了狂躁和攻击性！
柒月停下脚步，右手死死捂住腰间的黑色短匕！
“小心！数量很多！是铁线蛇群！被惊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浓雾剧烈翻滚，无数条手指粗细、通体漆黑如铁、背上有一条银线的毒蛇，从前方的坍塌土坡洞穴中疯狂涌出！
它们猩红的眼珠在雾气中闪烁着混乱的凶光，蛇信吞吐，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铺天盖地般朝着林枫和柒月噬咬而来！
林枫骇然，八阶巅峰的力量瞬间爆发！然而，面对这浪潮般的蛇群，窒息感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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