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京城的坊市提前熄了人间烟火,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场。
大理寺的灯笼,在死寂的街巷里,像是漂浮的鬼火。
郑克的声音压抑着,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栗。
“陆先生,就是这里。”
他指向一处被彻底封锁的阴暗胡同。
七具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横陈在地。
他们的胸膛,无一例外,都破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喷溅的血污,伤口边缘的血肉甚至微微向内翻卷,仿佛那颗活生生的心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温暖的胸腔里硬生生“拧”了出去。
空气里,没有正常的血腥味,只有一种甜腻的、像是腐朽香料被点燃后的味道。
“昨夜……一个人都没听到动静。”一名年轻捕快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刀柄的手抖得厉害。
陆羽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走上前,戴上那副纤尘不染的白色丝质手套,在那七具尸体中央,缓缓蹲下。
陈皮抱着陆羽的专属工具包,感觉那冰冷的金属质感,正透过布料,将他骨髓里的温度都一并抽走。
他双腿灌了铅,死死钉在原地,已经开始为自己接下来可能会看到的画面,提前默哀。
陆羽伸出手指,没有立刻探入那空洞的胸腔,而是轻轻碰触其中一具尸体血洞的边缘。
他的动作,不像在验尸。
更像是在品鉴一件刚刚出炉、尚有余温的艺术品。
“切口内部光滑,没有撕裂伤。”
陆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凿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边缘组织有高温灼烧后的细微炭化现象。”
他抬起眼,看向那座在夜色中如巨兽般蛰伏的听雨楼轮廓,目光幽深。
“不是凡火。”
“是直接焚烧灵魂的业火。”
“‘楼主’把那架古琴当成了‘火炉’,将吸来的七情六欲、怨念生机,全部炼成了他自己的力量。”
郑克听得大脑嗡嗡作响,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陆羽说的每一个字,都指向一个比任何妖魔都更加恐怖的真相。
陆羽站起身。
他没有走向下一具尸体,而是就站在那七具尸体的正中央,闭上了双眼。
郑克和陈皮瞬间屏住了呼吸。
来了。
陆羽那独一无二的、与亡者沟通的方式。
“逝者之书,聆听亡语。”
陆羽的意识沉入一片无边的血色。
这一次,他没有听到任何哀嚎或求饶。
只有七段重复的,死寂的画面。
画面里,一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身影,背对着受害者。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一团无形的、扭曲的烈焰在他掌心凝聚。
下一瞬,那火焰便洞穿了受害者的胸膛。
心脏,被那火焰瞬间包裹、提纯、吞噬,化作一颗纯粹的能量光球,没入那官服身影的体内。
就在受害者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
七段画面,都出现了同一个动作。
那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背影,微微侧过头。
他仿佛穿透了时空,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与正在“阅读”这段死亡记忆的陆羽,对视了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讥讽,没有挑衅,只有一种同类审视同类的、冰冷的欣赏。
以及,一个无声的口型。
“下一个。”
陆羽猛地睁开双眼。
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超然物外的平静,而是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极致的森冷。
“他在挑衅我。”
陆羽的声音不大,却让郑克喉咙里咯吱一声,仿佛有砂砾在摩擦,他猛地发现自己已经握不住腰间的刀柄。
“他不是在伪装。”
陆羽的目光,扫过那七具胸口空洞的尸体,语气里带着一种外科医生评判拙劣手术般的专业性不屑。
“他是在告诉我,他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是在‘污染’我的停尸房。”
他走到郑克身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郑大人,传令下去,大理寺所有人,不得与非当值同僚私下接触。”
“是!那……那我们……”郑克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不必全城戒严。”
陆羽摇了摇头,从怀里抽出那张他亲手绘制的京城地图。
地图上,用朱砂标记着一个个红点。
“这些,是大理寺百年卷宗里,所有悬而未决的离奇命案地点。”
他指着地图上几个连成诡异阵型的红圈。
“‘楼主’不是在无差别狩猎,他是一个有洁癖的‘收藏家’,他只挑选沾染了特殊怨气的‘材料’。”
“他把你的京城,当成了他的私人解剖台。”
陆羽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一个崭新的、刚刚浮现的红点上。
大相国寺。
“而现在,这位‘收藏家’,要去取他预定好的一件藏品了。”
郑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瞳孔骤缩:“为什么是那里?”
“因为六十年前,前朝最后一位镇国大将军,就埋骨在那里。”
陆羽收起地图,脸上浮现出一种让陈皮想当场跪下的、冰冷的微笑。
那是一个顶级的工匠,即将见到最完美素材时的,狂热与期待。
“一颗被‘镇国黑铁’龙气浸泡了六十年的武神之心。”
“这么完美的素材……”
陆羽转身,走向胡同口,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风中飘散开来。
“理应由我,来亲自处理。”
“陆先生!”郑克下意识地喊道,“您一个人去?”
陆羽的脚步没有停。
他只是举起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朝后方轻轻一摆,像是掸去一件微不足道的灰尘。
“告诉‘楼主’。”
“他的尸体,我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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