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远略一细想,就知道师父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直隶见此次殿试状元出自北直隶,且还是个年仅17岁的少年郎,定会怀疑他这状元来的是名不正言不顺。
就算朝廷将他会试和殿试考卷张贴出来,也会有人怀疑是他提前知晓了考题。
至于徐则坚。
徐则坚因屈居榜眼,巴不得事情闹得越来越好,不煽风点火就不错了,怎还会解释?
宋明远心里清楚。
世家子与寒门子之间的矛盾。
南直隶学子与北直隶学子之间的矛盾。
从大周开国至今,甚至可以说自科举开设后就有。
且不说有有徐则坚这个‘江南第一才子’在,如今更有陈闻仕这个寒门学子翘楚。
想来陈闻仕定会借此机会推波助澜,挑起事端。
宋明远点点头,直道:“师父。”
“您的意思我明白。”
“人言可畏。”
“若想立身于世,安稳于朝堂之上,不说让所有人对我心服口服,起码得让我这状元郎的位置名正言顺。”
“故而,两日后的琼林宴就是最好的机会。”
柳三元见他如此通透,点头称是。
“到了那一日。”
“不仅是徐则坚,甚至整个南直隶的学子,北直隶寒门出身的学子,一个个都会想方设法刁难你。”
“祸福相依。”
“祸事若处理得当,不一定是坏事。”
“面对他们的刁难,你若处理得当,不不仅能叫他们对你心服口服,来日你入朝为官,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少人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但他一向觉得,凡有才有学之人,这名头自然是越响亮越好。
最好响亮到让旁人忌惮。
响亮到让旁人不敢对他下手。
宋明远正色道:“多谢师父提醒。”
“这两日我会安心在府中准备的。”
学无止境。
便是宋明远活了两世,对四书五经是熟记于心。
但他回去之后,还是看起书来。
若说从前他看书是为了科举。
那如今他则是真正沉醉其中。
……
两日后。
则是琼林宴。
当天傍晚,宋明远欣然赴宴。
和他想的一样,这琼林宴并永康帝到场,甚至连章首辅也未露面。
官位最高的则是当朝次辅崔曙。
正因崔曙即将致仕且向来不大管事,一众新科进士不免少了几分拘束。
宋明远在殿试之后,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要不要登门崔家。
可他想了又想,想着以崔曙的性子,只怕并不愿他登门的。
故而。
宋明远身为状元郎,前去给崔曙敬酒时,面上神色是淡淡的。
当然,崔曙的面色亦是淡淡的,一副生怕和宋明远有半点关系的样子。
紧接着,宋明远又带着榜眼、探花等一众人前去给谢润之和一众同考官敬酒。
酒过三巡后。
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一个个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以请教之名向宋明远问了些刁钻的问题。
毕竟在今日琼林宴之前,他们已整整准备了两日,
有人道:“……我一早听说宋状元才高八斗,这诗词歌赋,想必你定不在话下。”
“我便想请宋状元对个对子。”
宋明远看着眼前之人约莫四十出头,白发横生的样子,隐约猜到这人出的题目定是刁钻。
但他只含笑道:“您说。”
这人斟酌片刻,就开口道:“一孤舟,两客商,三四五六水手,扯起七八叶风篷,下九江,还有十里。”
随着他这话一出。
顿时众人是议论纷纷。
可议论来议论去的,也没议论出个下文来。
一个个人只觉得这题还是怪难的。
方才发问之人,便是南直隶学子。
如今一个个南直隶学子议论之后,更是偷偷交换了个眼神,一副等着看看宋明远笑话的样子。
南北学子之争,从古至今一直都有。
但,状元十之八九皆出自南直隶。
如今他们南直隶失了状元之位也就罢了,竟还叫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郎夺走了这个位置,叫他们如何甘心?
宋明远隐约记得历史上曾有人出过这道题,只觉这题目是似曾相识。
他认真想了想,就道:”十幅锦,九匹绸,八七六五金针,绣出四三行纹样,连二色,仅余一线。”
在场之人,不少人微微一愣。
继而窃窃细语起来。
他们不由想到南直隶学子宽慰徐则坚时,徐则坚说的那些话。
“不管是南方学子也好,亦或北方学子也罢,夺得状元之位后,皆是为朝廷效力。”
“我虽勤奋好学,小有名气,错失状元之位,虽也觉得委屈。”
“但我徐家在江南都籍籍无名,更别说在大周呢,我徐家比起定西侯府来更是相差甚远。”
“况且如今定西侯父子上阵杀敌,我哪里比得过宋明远……”
他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
实则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个南直隶学子只觉永康帝是为了稳固西北军心才会如此。
只是,为何宋明远今日会对答如流?
一个南直隶学子面面相觑时,又有寒门学子开始问话:“宋状元,我有一问。”
“天可有头?”
这问题,问的是没头没尾。
简直就是后世的‘脑筋急转弯’。
宋明远自不可能拿后世的理论与他们解释,直道:“天有头,在西方,《诗经》中有‘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
可他这话刚答完,又听方才的人开问:“天可有耳?”
宋明远淡淡一笑,直道:“天处高而听卑,《诗经》有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
“若天无耳,如何听之?”
方才之人已是脸色铁青,却仍不死心道:“天可有足?”
“天自有足。”宋明远对上周围一个个人那赞叹惊讶的眼神,直道,“《诗经》有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天无足,何以行之?”
话落,他周围人群已发出议论声来。
就连崔曙、谢润之等一众考官,也放下了酒杯,眼神落于宋明远身上。
方才问话之人额上已冒出涔涔汗珠,硬着头皮又道:“那,天可有姓?”
宋明远颔首道:“自然是有的。”
问话之人道:”那宋状元可知?”
宋明远扬声道:“天子姓李。”
“则天自然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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