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三日之前。
那鞑靼女子的尸首就已运到京城刑部。
谢润之带着仵作前去验尸过好几次,自然发现那鞑靼女子耳朵上缺了一只耳环。
仵作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尸首运送途中不小心掉了一只耳环。
但谢润之却知道,鞑靼女子格外偏爱银饰,不仅从小就佩戴项链、耳环,更是有胸饰、腰饰和颈饰。
特别是耳环,鞑靼女子刚出生就会被穿耳洞,满月时会有双亲赠上一对耳环,这对耳环被示为双亲对女儿的爱,是要随着女儿一起进棺材的,若要取下来,只能剪断。
谢润之看着耳环上整整齐齐的切口,不由多看了宋明远一眼。
他早就得上峰示意,这案子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上峰的话,他自然要听,但他没想到宋明远手中竟有那鞑靼女子的耳环。
下一刻。
他更是听见宋明远道:“鞑靼女子所佩戴的耳环,是双亲所赠,一旦戴上,终身不能取下。”
“若是下葬时她没了耳环,则是不祥,意味着她们到了九泉之下,不能与双亲团聚。”
“对所有鞑靼的女子来说,耳环在,人就在,便是她们拼了性性命,也不会允许旁人抢走自己的耳环的。”
宋明远说话时仍是不急不缓,面色神色也是一如方才:“相信您已请了仵作验过尸,知晓那鞑靼女子死前并未有打斗过痕迹,在她死后,她的尸首更是被将士看管起来,寻常人根本不能靠近。”
“这只耳环, 则能证明陈情书是那鞑靼女子亲手所写,是她担心有人怀疑这封陈情书有假,所以便将耳环交给我大哥。”
“您若怀疑这耳环有假,可以拿去与她耳朵上的耳环对比一二。”
绿松石,说白了就是石头。
就和人的指纹一样,每块石头的纹路都不一样。
两只耳环对比之后,自能知道真假。
谢润之收下陈情书和耳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明远深知此时他们一人是疑犯的主审官,一人是疑犯之子,他不便过多停留,便起身道:“我既已将证据交给大人您,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谢润之再次点头。
宋明远转身就走。
谢润之看了看手上的证据,又看了看宋明远离去的背影。
如今已至秋日,秋风一起,满地落叶。
少年的背影笔直且沉稳。
谢润之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宋明远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可在他收回目光这一刻,却是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如今在他身边伺候的并非小厮,而是与他差不多大年纪、瘸了一条腿的仆从阿平。
阿平与谢润之从小一起长大,因后来他瘸了一条腿,一直没能成亲,便一直像小时候一样在谢润之身边伺候。
他听见谢润之叹气,不由好奇道:“大人为何叹气?”
“如今宋公子递上证据,定西侯叛国通敌的案子不是简单了许多吗?”
“您也能少费些心思!”
谢润之又是叹了口气,直道:”这样出众的少年郎,实在是可惜……”
“可惜什么?”阿平好奇道。
“可惜他活不长!”谢润之摇摇头,惋惜道。
他入朝为官十余年,虽常阁老并非他顶头上峰,但他一向心思缜密,对常阁老的性子也是有几分清楚的。
此次话本风波,到了最后只会大事化小,只能叫常阁老名声受损,让章首辅不快,让常阁老坐不上次辅之位,伤不了常阁老的根骨。
落地的凤凰到死都是凤凰,常阁老哪里是肯吃闷亏的人?他堂堂阁老,想要对付宋明远,岂不是轻而易举?
……
不过两日的时间。
谢润之就将案子彻查清楚了。
他手拿卷宗,前去御书房复命。
御书房仍是老样子,烟云缭绕,有几个老道士正在一旁给皇上介绍新的丹药,永康帝歪倒在炕上,双眼似睁未睁,似闭未闭。
站在永康帝身侧的陈大海见谢润之来了,轻声道:“皇上。”
“刑部右侍郎谢润之谢大人来了。”
“大概是定西侯叛国通敌之案有了眉目,您可要见一见他?”
永康帝下意识想说不见,毕竟他时候正在腾云驾雾,只觉浑身舒服,可不想听那些烦心事。
但他想着今日早朝,一个个大臣因鞑靼来犯,吵的是不可开交,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叫他进来吧。”
很快。
谢润之上前递上卷宗。
可他递上的卷宗,永康帝却是看都未看一眼,直接将那卷宗递丢到一旁,依旧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谢润之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身居要职,不仅靠的是他那严刑逼供的水平,更是因为他的聪明过人。
他很快就避重就轻说起此案。
何为避重就轻?
自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比如,他只说了宋明远呈上了那鞑靼女子所写的陈情书和随身戴着的耳环,却绝口不提这两样东西是从何而来。
比如,他只说那鞑靼女子是死于自尽,却并未说那鞑靼女子为何会自尽。
若换成一般人,自是要追问上几句的。
可惜。
永康帝听到最后,只眯着眼睛道:“照谢侍郎这样说,那宋猛是被冤枉的?”
“以微臣愚见,应该是如此。”谢润之斟酌道。
永康帝并未接话。
正当谢润之斟酌着自己是不是该告退时,却听见永康帝轻笑一声道:“没想到宋猛一介莽夫,竟养出如此聪明厉害的儿子来!”
“朕也是听人说过这宋明远的,小小年纪就已是‘小三元’,更是那什么‘太白先生’!”
“他写的话本,一旦开始售卖,就被人一抢而空!”
“朕怎么就没有宋明远这么厉害的儿子?”
陈大海一听这话,连忙拍起马屁来:“皇上您这话说的……那定西侯哪里能与您相提并论?”
“几位皇子如今年纪还小,尚未开窍。”
“再等上几年,几位皇子定是能文能武,只怕比宋明远那书呆子强上许多!”
这话说的永康帝是圣心大悦,满脸含笑。
谢润之却并没有接话。
他想。
就算永康帝有像宋明远一样出众的儿子,只怕也是活不长的,毕竟对永康帝来说,儿子既是传承又是威胁。
他们这位皇上啊,可是盼着能够千千岁、万万岁,能够长生不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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