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悲恸尚未散去,那帝王撕心裂肺的哭嚎犹在耳边。
陈兴与朱棣等人跪在殿外,心如刀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哀伤中,跪在最前方的太子朱标,身体猛地一晃!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失去所有血色,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毫无征兆地向后软倒!
“殿下!”
“太子殿下!”
惊呼声四起!陈兴离得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险险托住了朱标倒下的身体。
触手之处,只觉得太子殿下身体冰凉,气息微弱,竟是昏厥了过去!
太医们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施救。陈兴抱着昏迷的朱标。
看着那张与马皇后有几分相似的、此刻毫无生气的年轻脸庞,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懿文太子!英年早逝!
这两个词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
他改变了马皇后的死亡时间,让她多活了五年。
看到了凯旋,看到了崇宁的婚礼…可朱标呢?他努力回忆史书细节。
懿文太子朱标,似乎就是在马皇后去世后不久,因哀伤过度和操劳国事,身体每况愈下,最终早逝!
“难道…历史真的无法改变?标哥他…”
陈兴看着太医们围着朱标施针灌药,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无力感和不祥的预感。
他拼尽全力扇动的蝴蝶翅膀,似乎只搅动了微不足道的涟漪。
那滚滚向前的历史洪流,依然固执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奔涌。
朱标,这位他真心敬重、愿意追随的仁厚储君,终究摆脱不了那“懿文”的谥号吗?
两年后,洪武二十一年
时光荏苒,马皇后离世带来的巨大创伤并未随时间完全愈合,反而如同沉疴,侵蚀着某些人的身心。
太子朱标,自那日昏厥后,虽经调养清醒过来,但身体明显大不如前。
他依旧勤勉政务,宽厚待人,但脸色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苍白。
人也清减了不少。陈兴作为他倚重的近臣(已调回文职)。
时常能感受到朱标眉宇间深藏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陈兴暗自估量,这身体状态,恐怕比历史上同时期还要糟糕几分。马皇后去世对朱标的打击,远超想象。
帝国的疆域上,捷报频传。蓝玉在捕鱼儿海击溃北元主力后。
继续征战,元主脱古思帖木儿被杀,黄金家族在中原的统治彻底终结!
历史上的鞑靼,瓦剌。依然如原历史一样苟延残喘。
消息传来,举国欢腾,朱元璋更是意气风发,宣布“北患已平”。
北元的覆灭带来了巨大的红利。通往西域和漠北的商路更加畅通。
朝廷主导的“茶马贸易”规模空前扩大,丝绸、瓷器、茶叶源源不断地换回良马、毛皮、药材和真金白银。
户部的库房前所未有的充盈,连带着内帑也丰盈起来。
陈兴有时看着户部报上来的惊人数字,都忍不住咋舌:这可比历史上同时期富有太多了!
然而,历史的顽固性再次让陈兴感到了寒意。
郭恒案,爆发了!
如同晴天霹雳,震动朝野!户部侍郎郭恒,这个在陈兴印象中颇为低调、甚至有些木讷的官员。
竟然勾结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等一干地方大员。
利用管理全国钱粮税赋之便,上下其手,侵吞官粮、盗卖官库金银。
甚至篡改账册,贪污数额之巨,骇人听闻!牵连官员之多,遍布六部及地方行省!
消息传到东宫,朱标惊怒交加,当场咳喘不止。
陈兴一边为太子抚背顺气,一边只觉得一股荒谬的凉气从脚底升起。
欧阳伦!韩三宝!
他亲手破获的两个大案,一个牵扯皇亲国戚,一个直指军械命脉,哪一个不是震动朝野,杀得人头滚滚?
他以为这足以震慑后来者,让那些硕鼠有所收敛。
可郭恒呢?他就在户部,就在这权力中枢的眼皮子底下!就在陈兴曾经任职的部门!
就在这国家最富庶、监管理应最严的时刻!他依然伸出了贪婪的手,而且胃口更大,牵连更广!
“为什么?为什么?!” 陈兴心中怒吼。历史的惯性如此强大!
人性的贪婪如此顽固!欧阳伦和韩三宝的鲜血,似乎只是给郭恒提供了一个更隐蔽、更庞大的操作模板?
或者说,财富的急剧增长,如同最烈的催化剂,放大了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他之前的努力,仿佛只是徒劳地拍打了几下水面,涟漪过后,暗流依旧汹涌。
更让陈兴怕的是朱元璋的反应。
马皇后去世后,这位铁血帝王身上的戾气与日俱增,如同失去了最后一道枷锁的猛虎。
郭恒案的爆发,彻底点燃了他积压已久的暴虐怒火!
这一次,他不再像处理欧阳伦时那样还带着一丝对女儿的不忍,也不再像韩三宝案时还考虑军心稳定。
朱元璋的旨意冰冷而残酷:郭恒、李彧、赵全德等主犯,剥皮揎草!
悬于所在衙门及家乡城门示众!牵连官员,无论大小,无论情节轻重,一律处死!
追赃!追赃!追赃!务必将每一粒被贪墨的米、每一文被侵吞的铜钱,都从他们及其九族的骨头里榨出来!
一时间,应天城内外,腥风血雨!刑场之上,惨叫不绝!
剥皮揎草的酷刑再现人间,悬挂在城门和衙门口的人皮稻草人,在风中摇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恐怖气息。
牵连被杀者,多达数万!整个官场噤若寒蝉,人人自危,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恐惧。
朱标为此多次入宫劝谏,希望能有所宽宥,至少不要株连如此之广,刑罚如此之酷。
然而,每一次父子间的激烈争论,都以朱标脸色苍白、咳嗽着退出乾清宫而告终。
朱元璋的暴怒如同火山,不容置疑。陈兴看着朱标一次比一次更加憔悴和失望地从乾清宫回来。
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对这位储君身体的深深忧虑。
或许是出于对朱标身体的担忧,也或许是北伐和缉私的“武职”经历告一段落。
更或许是朱元璋难得的一次“大方”——在郭恒案的血雨腥风之后,一道圣旨将陈兴调离了锦衣卫。
擢升为正三品户部右侍郎!
名义上是协助新任户部尚书处理钱粮税赋,实际上,朱元璋的用意很明确:
你小子不是能查账吗?郭恒倒了,户部这个烂摊子,你去给咱收拾干净!顺便…给标儿搭把手!
陈兴看着这“升官”旨意,哭笑不得。
户部右侍郎,位高权重,油水…嗯,现在这风口浪尖上,谁还敢伸手?这分明是个大火坑!
但想到能名正言顺地在朱标身边帮忙,分担他的压力,陈兴还是领旨谢恩了。
于是,陈兴开始了他在户部的新“职业生涯”。
他利用现代会计的粗浅知识,复式记账雏形和之前在锦衣卫查案练就的火眼金睛,加上那点“歪点子”。
开始梳理户部积弊,重建账目体系,效率颇高。
更重要的是,他成了朱标处理繁重政务时最得力的助手和最贴心的“减压阀”。
朱标案牍劳形,批阅奏章至深夜,陈兴就在一旁整理文书,递上参茶,插科打诨讲些市井笑话;
朱标被朱元璋的严苛旨意气得胸闷,陈兴就故意把一些无关紧要、但措辞比较“有趣”的奏章挑出来念,
模仿朱元璋的口气批上几句极其“朱元璋式”的刻薄批复。
比如把某个请求增加地方祭祀经费的折子批上:
“放屁!钱多得没处花?给咱拿去修河堤!再啰嗦,让你自己去河堤上祭龙王!”
逗得朱标忍俊不禁,胸中郁气稍散。
有时朱元璋召见陈兴询问户部事宜或地方财政。
陈兴也会在汇报完正事后,看似无意地提一句:
“陛下,太子殿下昨日批阅奏章到三更天,看到某地受灾请求减免税赋的折子,忧心忡忡,连晚膳都没用几口…”
或者“太子殿下对陛下要求清查某地历年积欠的旨意有些疑虑,觉得牵连过广恐伤民力…
“又怕陛下动怒,正琢磨着怎么跟陛下分说呢…”
这些话,既点明了朱标的勤勉和仁心,又暗示了朱标对父亲严苛手段的不安和父子间的隔阂。
朱元璋听了,往往沉默片刻,脸上那层冰霜般的戾气会稍有松动,有时甚至会哼一声。
“标儿就是心太软!…让他按时吃饭!” 虽然依旧强硬,但陈兴知道,老朱头心里还是疼儿子的。
陈兴就像个小心翼翼的传声筒和缓冲带。
在越来越偏执的朱元璋和越来越忧心的朱标之间,努力维系着那一丝脆弱的父子温情。
他坐在户部值房里,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又想起坤宁宫外昏倒的朱标。
想起郭恒案的血腥,想起朱元璋日益加深的暴戾。
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风暴眼。马皇后留下的那道温暖屏障已经消失。
洪武王朝的下半场,注定伴随着更加酷烈的雷霆与无法预知的狂风骤雨。
而他这只小小的蝴蝶,翅膀早已被这时代的巨浪打湿。
只能更加用力地扇动,试图在那既定的历史洪流中,为他在乎的人,搏出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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