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端起粗瓷茶碗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看着陈兴。
突然咧嘴笑了笑：“陈监军，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老丘八，脑子里都是浆糊，只知道冲冲杀杀？”
陈兴一愣，随即笑道：“大将军何出此言？您用兵老辣，深谙进退之道，陈某佩服。”
“嘿！”耿炳文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历经沧桑的智慧。
“别给老夫戴高帽。老夫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肚子里弯弯绕多。”
“有时候瞧不起我们武人，觉得我们直肠子，没心眼子。”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自豪。
“可陈监军，你记住了。能在太祖爷手底下活下来，还能混到侯爵的老丘八，没一个真是傻子！”
“刀头舔血几十年，尸山血海里打滚，要是没点眼力见儿，没点心眼子，早他妈死八百回了！”
他指了指应天的方向：“当然。蓝玉那厮除外！那狗日的就是仗着是太子爷的舅子，狂得没边儿。”
“心眼都长到狗身上去了，我们不一样，我们得学会看风向。”
“知道什么时候该拼命，什么时候…该装傻充愣，保存有用之身！”
陈兴看着这位看似粗豪，实则洞若观火的老将，心中感慨万千，郑重抱拳。
“大将军肺腑之言，陈某受教了！武人之智，沙场之慧，陈某从未敢小觑！”
耿炳文哈哈一笑，拍了拍陈兴的肩膀：“行啦！场面话就别说了。”
“咱们呐，就按计划行事。你给燕王那边通个气儿。”
“就说…老耿的‘礼物’，要过河了，让他手脚麻利点！别让老夫难做太久！”
于是，在渡过滹沱河时，耿炳文“主力”部队“意外”地遭遇了朱棣亲自率领的燕军精锐的猛烈突袭！
耿炳文手下“率领”的“精锐”前锋，还在磨磨蹭蹭地渡河。
刚过河心，还没站稳脚跟，就听两岸密林中战鼓震天，杀声四起！
“燕军！是燕军主力！” “好多骑兵！” “快撤！快撤啊！” 官军阵中顿时一片“慌乱”的呼喊，演技略显浮夸。
朱棣亲率精锐骑兵，其中不少是刚换上崭新精良铠甲、手持陈兴“送”来的火枪的“死士”，如猛虎下山般冲出！
箭矢如雨，火枪轰鸣，但大部分是朝天放空枪制造混乱，不过声势骇人！
将领们“大惊失色”，按照耿炳文的“教诲”，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便“惊慌失措”地高喊：
“顶不住了！快撤！保护辎重！” 他们带着亲信，护着象征性的几车“重要物资”，“慌不择路”地朝着预定好的“溃散”方向“逃窜”。
真正的目标——张保押运的那支庞大的、满载着“废旧铁料”，实则是精良火枪、火药、盔甲和大量备用马匹的辎重队。
则被“慌乱”的溃兵“冲散”了！护卫辎重的士兵“奋力抵抗”。主要是挡住那些不明真相、真想拼命的小股部队。
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凶悍”的燕军“分割包围”！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燕军士兵按照朱棣的吩咐，大声呼喝。
张保很“配合”地“长叹一声”，丢下佩刀：“罢了！弟兄们，大势已去，降了吧！” 他手下的心腹也纷纷丢下武器。
一场“激烈”的战斗后，燕军大获全胜。俘虏官军九千余人！
然而，更让朱棣惊喜得合不拢嘴的是，此战缴获的战马，竟然接近两万匹！远远超过了俘虏人数！
为什么马比人多？这就要归功于我们“后勤总管”陈兴的“深谋远虑”了！
他知朱棣后期取胜的关键在于千里奔袭应天的机动能力，战马是重中之重！
历史上耿炳文带了约九千骑兵。这次在陈兴的“调度”下，耿炳文大军中骑兵比例大大提高，而且陈兴以“长途奔袭，需备用马匹”为由。
硬是给骑兵部队配额达到了两万匹！
这些优质战马，在混乱中自然成了燕军最好的战利品！
“哈哈哈！兴弟！耿老将军！厚礼！真是天大的厚礼啊！”朱棣看着眼前奔腾的马群，笑得合不拢嘴。
他知道，有了这些战马，他这支军队的机动能力将冠绝天下！奉天靖难将不再是空谈！
此战过后，耿炳文收拢败兵，加上未参战部队，手中仍有近二十万人马。
他按照计划，将部队分散驻扎在真定周边数个据点。
美其名曰“互为犄角，稳扎稳打”。然后，开始了“慢性放血”：
今天，驻守某营地的王参将“遭遇燕军主力袭击，力战不敌”，损失数千人，“溃散”而去。
实际是带着队伍和部分辎重，悄悄投奔北平了。
明天，负责押运粮草的某都司“被燕军游骑劫掠”，丢了大批粮草，“下落不明”（同上）。
后天，巡逻的一千户所“误入燕军埋伏，全军覆没”…
耿炳文每天“痛心疾首”地向应天发战报，内容都是“小挫”、“歼敌若干”、“稳守待援”。
然而，当部队总人数“不知不觉”锐减到十四万人左右时。
一些非耿炳文嫡系、或者脑子比较清醒的将领，如潘忠、杨松等。
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败仗可以理解，但这败得也太有规律了！
部队消失得也太快了！流言蜚语开始在军中蔓延。
耿炳文知道，再这么“丢”下去，不用燕军打，自己内部就要哗变了。
为了打消疑虑，给应天一个交代，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集结剩下的十四万大军，对外号称二十万。
浩浩荡荡，兵临北平城下！
攻城战开始了。耿炳文站在中军大旗下，看着巍峨的北平城墙，心情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一个让全军将士都目瞪口呆、也让城头观战的朱棣差点笑出声的命令：
“众将士听令！奋勇攻城！破城之后，肃清叛逆！但是——”
他运足中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奉陛下旨意！莫伤燕王！一根汗毛也不行！违令者——斩！”
“莫伤燕王？”
“一根汗毛也不行？！”
陈兴补充道：“对！燕王殿下！乃是陛下亲叔！尔等务必谨记！”
“刀枪无眼，宁可伤己，莫伤王驾！谁敢伤了燕王一根汗毛，老子活剐了他！听清楚没有？！”
官军将士们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是来平叛的啊！
叛军头子就在城里，还不让伤？这仗怎么打？束手束脚！
城头上的朱棣，听到这响彻战场的“奇葩”命令，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指着城下对身边的张玉、朱能说道：“看见没？这就是我那好侄儿！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将士们，给本王狠狠打！专挑那些穿得好的军官打！让他们知道，跟错了人是要没命的！”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官军士兵攻城时畏首畏尾，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流矢或者滚木礌石“误伤”了可能在城头观战的燕王殿下。
而燕军则毫无顾忌，在朱棣的亲自指挥和激励下，士气如虹。
将滚烫的金汁、巨大的石块、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专挑官军的旗帜和甲胄鲜明的军官招呼。
结果可想而知。官军攻城受挫，士气低落。
朱棣看准时机，亲率精锐骑兵从侧门杀出，直冲耿炳文中军！
官军本就被“莫伤燕王”的命令弄得束手束脚，看到燕王本人如猛虎般冲来，更是阵脚大乱。
耿炳文“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中军大旗被砍倒，大军彻底崩溃！
耿炳文“败退”回真定大营时，清点人马，二十五万大军出征，如今只剩下六万余人。
其中大部分是耿炳文嫡系和提前“安排”好的部队，损失惨重！
消息传回应天，举朝震惊！比历史上败得更快更惨！
朱允炆吓得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他本来就从小就惧怕这个威严勇武的四叔。
因为朱棣只认朱雄英的母妃为嫂嫂，对他朱允炆这个庶出的侄儿一直不太待见。
如今燕王不仅反了，还一战就歼灭了近二十万朝廷大军？！恐惧彻底吞噬了朱允炆。
在黄子澄、齐泰等人的力主下，朱允炆被逼到了墙角。
他不仅如历史上一样，咬牙掏出了压箱底的五十万中央精锐，含京营、各地抽调。
更是以近乎竭泽而渔的方式，从江南、湖广等腹地。
强行征调、搜刮，又挤出了十万地方卫所兵和临时征募的壮丁！
总计六十万大军！对外号称为百万雄师！
朱允炆望着那份沉重的调兵文书，手都在发抖。
他知道，这几乎是赌上了大明的国运！若此仗仍败，即使手下出了兵仙一般的人物，也无兵可用了！
不过，危机中也蕴藏着一丝不同。由于朱允炆登基后推行了一些对士绅地主的妥协政策，如减轻江南赋税。
加上他“仁厚”的人设，在部分地区的底层百姓中，确实赢得了一些好感。
这为后来铁铉在济南依靠民兵死守，提供了比原历史还稍好一点的社会基础。
当然，这六十万大军的压力，对朱棣和陈兴而言，也比原时空的五十万，更加恐怖！
朱棣的靖难之路，在陈兴这只“蝴蝶”的疯狂扇动下，走向了更加波澜壮阔却也凶险万分的未知之境！
六十万大军的阴影，如同泰山压顶，笼罩在北平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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