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兴便拉着崇宁,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和府里懂农事的花匠,出了城,直奔京郊隶属内廷的皇庄。
崇宁虽有些疑惑,但看陈兴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由着他。
风吹起她帷帽的轻纱,她看着身边男人的侧脸,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无论他做什么,总是这般风风火火,却又总能弄出些意想不到的新鲜玩意。
到了皇庄,管事的太监早已得了信,战战兢兢地带着一众庄头跪迎。长兴公和公主殿下亲临,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都起来吧,忙你们的去,别围在这儿。”陈兴随意地挥挥手,像是来自家后院散步,
“给我找块向阳、避风的好地,再弄些透光的油纸、细绢,要结实点的,还有细竹竿、木条、麻绳……”
他嘴里蹦出一连串的要求,庄头们听得云里雾里,但不敢多问,只能连连称是,赶紧吩咐人去准备。
崇宁这才好奇地问:“兴哥,你这又是要做什么?莫非要在这种地盖房子不成?”
陈兴嘿嘿一笑,拉着她的手走到选好的地块前,比划着:
“盖房子没错,但不是给人住,是给菜住的!你看啊,咱们搭个棚子,用竹木做骨架,四周和顶上都用油纸蒙上,留个门和几个能开关的窗户。”
“这棚子能透光,还能保温。等到了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咱们在这棚子里生个小火炉。”
“嘿!里面就跟春天一样暖和!到时候,别说青菜了,就是夏天的瓜果,说不定都能种出来!”
崇宁听得美眸睁大,掩口轻笑:“你这想法真是……天马行空。冬天里种出夏天的瓜菜?听着跟神话似的。”
“是不是神话,试试不就知道了?”陈兴兴致极高,干脆挽起袖子,亲自指挥工匠和庄户们动手,
“这边,柱子埋深点!对!那边,骨架扎牢靠,不然一场雪就压塌了!油纸绷紧,别漏风!”
他一边指挥,一边亲自上手帮忙固定竹竿,完全没一点国公爷的架子。
崇宁在一旁看着,也不觉被他的热情感染,偶尔还递个工具,或者指出哪里看起来不太稳妥。
庄户们起初手足无措,但见这位传说中的长兴公如此平易近人,说的东西又似乎很有道理,渐渐也放开了,按照他的吩咐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忙活了大半天,一个简陋却结实的暖棚雏形终于立了起来。
陈兴拉着崇宁钻进去,虽然里面还空荡荡的,但阳光透过油纸照进来,果然比外面暖和不少。
“怎么样?有点意思吧?”陈兴有些得意地看着崇宁。
崇宁感受着棚内不同于外界的温煦,点头笑道:“确实暖和。若真能成,冬天里我们的小陛下就能吃上新鲜菜蔬了,倒是桩美事。”
“何止宫里!”陈兴眼神发亮,“等这法子试成了,就在皇庄先大面积弄起来,产的菜除了供应宫里,多的可以卖给京里的酒楼富户,肯定抢手!”
“赚了钱,还能贴补内帑。以后再把这法子教给京郊的农户,让他们冬天也能多个进项。老百姓日子不就能好过点?”
崇宁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彩,那是真正为他人着想、发现新事物时的纯粹快乐。她轻轻握住他沾了些泥土的手,柔声道:
“你呀,总是能想到这些别人想不到的点子,心里还总装着百姓。”
陈兴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以前是光想着打打杀杀、朝堂争斗了,忽略了这些最实在的东西。”
“以后啊,这类能让日子变好的事儿,咱得多琢磨琢磨。”
他又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这棚子还能改进,油纸不经用,以后看看能不能找到更透亮更结实的东西代替……”
“嗯,琉璃要是能成,那才叫好!对,还得琢磨怎么控温通风,太热了菜也会烧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崇宁就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阳光透过油纸棚顶,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竹木的清香。
仿佛这不是在试验什么惊世骇俗的农业技术,只是一对寻常夫妻在规划着自家菜园子的未来。
庄户们远远看着棚里并肩而立、低声交谈的公爷和夫人,脸上都带着淳朴的笑容。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觉得这位位高权重的长兴公,似乎和别的官老爷不太一样。
搭好了暖棚,陈兴又仔细吩咐了庄头如何管理、何时播种、如何控制温度湿度,留下花匠具体指导,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崇宁打道回府。
路上,陈兴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对崇宁说:
“等香水弄出来了,第一个给你用。就用你最喜欢的花香。”
“刚才在庄子里,我看你对着那片晚开的茉莉看了好久,是不是喜欢那个味道?”
崇宁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细微的举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心中泛起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成!那就定茉莉味的!”陈兴一挥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晶莹剔透的玻璃瓶中,荡漾着清澈芬芳的茉莉香露。
改革宏图很重要,三年之约也很紧迫,但此刻,让妻子闻到喜爱的花香;
让百姓冬天餐桌上多一盘绿菜,在陈兴心中,同样重若千钧。
从京郊皇庄回来,陈兴仍是兴致高昂。
看着身侧眉眼间带着些许倦色却依旧温婉的崇宁,他心中一动,笑道:
“今儿个高兴,别让厨房忙活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和怀安弄几个小菜。”
崇宁闻言,眼中闪过惊喜和一丝促狭:
“哟,咱们长兴公爷还有这闲情逸致?莫不是又琢磨出什么新菜式,拿我娘俩当试菜的?”
“嘿!瞧你说的!”陈兴故意板起脸一边说,“我的手艺,那可是……嗯,经过时间考验的!”
一边吩咐下人:“去,告诉怀安,让他晚上回来吃饭,就说家里加菜。”
厨房里的厨娘伙夫们见公爷亲自驾到,吓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陈兴却挥挥手:“都歇歇,今儿这灶台归我用。给我打下手就行。”
他扫视了一眼现有的食材,心里便有了数。考虑到崇宁的年纪,饮食需清淡养生。
他取来新鲜钓上的鳜鱼,片得薄如蝉翼,用葱姜汁、少许黄酒略腌,准备做个清蒸,火候要恰到好处,以求鲜嫩爽滑。
又选了嫩豆腐,用鸡汤慢慢煨着,只加几粒盐调味,撒上些切得极细的香蕈末。
春日里存的笋干泡发后,与几片腊肉同炒,取其咸鲜。
最后是一道简单的清炒豆苗,只用了蒜蓉和盐,要的是那股子清脆鲜甜。
还特意用红枣、银耳炖了一小盅冰糖羹,温润滋养。
每道菜他都亲力亲为,动作娴熟得让旁边的专业厨娘都暗自咋舌。
崇宁也没回房,就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他专注的侧脸和冒着热气的灶台上,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与宁静。
暮色渐起时,陈怀安赶回了府中。他如今任职的地方事务繁忙,但接到父亲的消息,还是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
进了花厅,只见桌上已摆好了四菜一汤,虽不奢华,却样样精致,香气扑鼻。
父亲正亲手给母亲盛汤,画面温馨和睦。
“父亲,母亲。”陈怀安恭敬行礼,脸上带着回家的松弛笑容,“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劳动父亲亲自下厨。”
“没什么日子,就是高兴。”陈兴示意他坐下,“尝尝,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一家人围坐桌边,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陈怀安先给父母布了菜,自己才尝了一口清蒸鳜鱼,顿时眼睛一亮:
“鲜!父亲这火候掌握得真是绝了!比宫里御膳房做的都嫩滑。”
崇宁也小口喝着银耳羹,点头微笑:
“嗯,甜而不腻,火候正好。这么多年,手艺依旧啊。”
陈兴得意地呷了一口自家酿的米酒:“那是,我的本事多着呢,慢慢你就知道了。”
他看向陈怀安,“衙门里最近怎么样?那帮老油子没给你使绊子吧?”
陈怀安早已能独当一面,沉稳答道:
“劳父亲挂心。一切都好,几位都督看在父亲面上,对儿子也多有关照。”
“只是近日北边传来的消息,蒙古一些部落似乎有些不安分,偶有骚扰边市,抢掠物资的行为,边军与之时有小规模冲突。”
陈兴闻言,眉头微蹙:“蒙古……草原上野心家不少。北边军备绝不能松懈,回头我再跟陛下和太皇太后提提。”
“你在大都督府,这些军情要时刻留意,有什么异动,立刻告诉我。”
“是,儿子明白。”
话题又转到家常。陈兴说起白天去皇庄搭暖棚的事,描述着冬天里能长出夏天蔬菜的景象。
陈怀安听得啧啧称奇:
“父亲此法若成,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能推广开来,百姓冬日餐食便能丰盛许多。”
“是啊,以前光盯着那些大事,反倒把这些能直接让百姓得实惠的小点子给忽略了。”
陈兴感慨道,“以后这类事,得多想多做。”
崇宁看着丈夫和儿子讨论着家国百姓,眼中满是欣慰。她轻轻插话道:
“念恩那丫头前日来信了,说新开的几家酒楼生意都好,她又在琢磨着开一家专做药膳滋补的馆子,说是要从岭南请师傅来。”
陈兴哈哈一笑:“这丫头,比她爹我会做生意!”
“随她折腾去,反正咱家也不指望着她赚钱,她高兴就好。等哪天折腾累了,就回来。”
提到妹妹,陈怀安也笑了:“念恩心思活络,又能吃苦,在商贾之道上颇有天分。父亲不必担心。”
一顿家常便饭,就在这样轻松温馨的氛围中进行着。
没有军务的紧张繁忙,只有夫妻父子间的闲话家常,其乐融融。
饭后,陈怀安陪着父母在庭院中散步消食,月色如水,花香暗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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