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派驻地,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药味混杂着血腥气,在狭小的院落里沉闷地打着旋。林婉儿指尖灵光微弱,正小心翼翼地修补着石猛胸前那道几乎见骨的焦黑伤痕,每一下都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透明一分。
萧战抱着他那柄新生的、流转着星辉的铁条,靠在墙角,闭目调息,可紧蹙的眉心和微微颤抖的指节暴露了他远未平静的内息。
韩风蹲在一旁,默默给萎靡不振的灵鹰梳理羽毛,那鹰隼翅膀上一片羽毛焦糊卷曲,显然也伤得不轻。
柳如烟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天空城浮华喧嚣的流光,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弯折的青竹。但她紧握的拳,指节已然发白。
败了。
南荒另外两支队伍,在上午的团队战中已全军覆没。
硕果仅存,只剩他们青云。
而就在半个时辰前,抽签结果出来——他们下一场的对手,是中洲十大宗门之一,以攻伐酷烈、火法称雄的玄阳宗。
消息传来时,石猛一拳砸在墙上,闷响过后,墙壁裂纹蔓延,他却只是喘着粗气,赤红的眼里全是不甘。
不是怕,是无力。连续恶战,人人带伤,灵力几近枯竭,法器破损严重,拿什么去拼以逸待劳、实力本就高出一大截的玄阳宗?
“弃权吧。”一位随行的青云长老声音干涩,打破了死寂,“打到如今,已是扬我南荒威名,不必做无谓牺牲。玄阳宗的九阳焚天阵…非我等此刻能挡。”
“不能弃!”柳如烟猛地转身,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尖锐,随即又强压下去,只余下沙哑的坚定,“走到这一步,非我五人之功,是无数南荒同道在看着我们!未战先怯,青云脊梁岂不就此折断?我等日后有何面目回南荒?”
“可…”长老面露难色,看向气息萎靡的几人,“如烟,你看看他们的状态!石猛神魂受伤,萧战剑心不稳,韩风的灵鹰…如何再战?难道真要拼到道基受损吗?”
院内再次沉寂,只余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灵鹰偶尔痛苦的哀鸣。
角落里,陈实缩着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灵米饼,啃也不是,不啃也不是。他怀里的小灰似乎也感受到这凝重的气氛,不安地动了动,绒毛蹭着他的下巴。
【日常任务发布:清扫院落西北角落叶。奖励:清洁度+0.5】
脑海里,那破系统依旧尽职尽责地发布着毫无眼力见的任务。陈实心里哀叹:扫个屁啊,大佬们都快要去拼命了,谁还管落叶?
他偷偷瞄了一眼师兄师姐们的惨状,又想到那凶名在外的玄阳宗,小腿肚子就开始不自觉地转筋。苟住,一定要苟住…可是,看着柳师姐那倔强得让人心疼的背影,看着萧战师兄胸口那可怖的伤口,他心里又像塞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我…我还能打,剑未折,便可战!”萧战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又被林婉儿按了回去。
“打什么打!你不要命了!”林婉儿眼圈泛红。
石猛睁开眼,眸光却难掩疲惫:“唉,伤神,我是上不了。”只是那声音,已失了往日的清越。
韩风抬起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五人战少一人怎么行。萧战又受伤。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这小院。
就在那青云长老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要下定决心强行下令弃权时——
“哐当!”
院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名穿着玄阳宗服饰、神态倨傲的弟子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院内惨状,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青云派的?磨蹭什么呢?擂台都清好了,就等你们上去走个过场了。我们师兄说了,会尽量下手轻点,给你们留个全尸…哦不,是留点体面。哈哈!”
刺耳的笑声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脸上。
柳如烟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晃动。
石猛怒吼一声又要挣起,被萧战按住肩膀,但萧战自己的手背也青筋暴起。
那玄阳宗弟子见状,更是得意,目光扫过角落,看到正努力想把整个人缩进阴影里的陈实和他怀里那只灰扑扑的丑鸟,嗤笑一声:“哟,还带了个伙夫和备用食材?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准备现场给我们做顿断头饭讨好一下?”
哄笑声中,他丢下一句“快点!别耽误爷时间!”便扬长而去。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像毒火般灼烧着每个人的心肺。
那青云长老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胖子的废柴系统响起——
【警告!检测到团队士气降至冰点,气运连接微弱!被动技能‘低调好运光环’受到强烈刺激…正在超频运转…能量溢出…重新计算最优方案…】
【…计算完毕。临时任务发布:挺身而出。内容:代替石猛,参与团队战。奖励:未知。惩罚:无(大概率会死)。】
陈实:“???”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直接晕过去。
挺身而出?代替石猛?去打玄阳宗?这破系统是中了丹毒吗?!还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他本能地就想把这该死的任务提示掐死在心里。
可一抬头,对上的是柳如烟死死咬住下唇几乎渗出血丝的倔强,是石猛那莽汉眼角憋回去的一点水光,是萧战握剑握得骨节发白的沉默,是林婉儿无声流淌的眼泪,是韩风颓然低下头去的背影…
还有刚才那玄阳宗弟子嚣张至极的侮辱…
一股莫名的热气猛地冲上天灵盖,冲得他脑袋发昏,嘴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在那片死寂和屈辱中,发出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
“那…那个…要不…我…我顶石猛师兄上?”
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还带着剧烈的颤抖。
但在这落针可闻的院子里,却无异于一道惊雷!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充满了难以置信。
柳如烟愕然地看着他。
石猛瞪大了牛眼。
萧战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剖开。
林婉儿忘了哭。
韩风猛地抬头。
那青云长老更是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陈实:“胡闹!陈实,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去送死!”
“我…我知道…”陈实腿软得想立刻跪下,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嚼碎了吞回去,但话已出口,看着师兄师姐们的眼神,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声音依旧发颤,却多了丝豁出去的意味,“石师兄伤…神魂伤得重…我…我虽然没用…但…但我运气…好像还…还行…”
他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几个字几乎吞回了肚子里。
【幸运光环超频运转中…稳定性:低。请宿主自求多福。】
去你娘的自求多福!陈实心里疯狂大骂。
院内一片死寂。
许久,柳如烟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实面前,目光复杂至极地看着他:“陈师弟,你…确定?玄阳宗非同小可,绝非儿戏。”
陈实看着她清澈眼底映出的自己那副怂包样子,把心一横,闭上眼大喊:“确…确定!扫…扫地也是为宗门做贡献!打…打不过,我…我还能扫他们一脸灰!”
这都什么跟什么!柳如烟听得又想气又想笑,但看着陈实那副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强撑着的模样,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她猛地转身,对那仍在震惊中的长老斩钉截铁道:“李长老,就按陈师弟说的办!青云派,出战!五人名单,石猛换下,陈实补上!”
“如烟!你!”
“师姐!”
众人惊呼。
柳如烟抬手打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青云可以战败,但青云脊梁不能断!今日,便是我五人全部战死在那擂台之上,也要让中洲看看,我南荒修士,没有孬种!陈师弟,多谢!”
她最后三个字,重重砸在陈实心上。
陈实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牛皮吹大了…
【幸运光环超频运转…能量级持续提升…连接团队气运…形成微弱共鸣…】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只感觉一股暖流(或许是错觉)从身边几位师兄师姐身上微弱地传来,汇入他那不靠谱的光环里。
石猛挣扎着,将一枚厚重的青铜臂铠塞进他手里:“陈…陈师弟!俺…俺这‘不动山铠’还能用一次!护…护住心脉!”他声音哽咽。
萧战沉默地走过来,将一张刻画着凌厉剑气的银色符箓拍在他另一只手上:“‘裂空剑符’,金丹一击,慎用。”
韩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沉重无比。
陈实抱着突然被塞满的怀抱,看着师兄师姐们视死如归又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眼神,感觉手里的东西烫得吓人。
那李长老见状,长叹一声,知道已无法挽回,只能沉重地一挥手:“既如此…出发!”
通往中心擂台的道路,从未如此漫长而窒息。
沿途,是中洲修士们或好奇、或怜悯、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的目光。
“看!南荒那几个残兵败将!”
“还有个胖子?练气一层?上去搞笑的吗?每个队员至少都是练气后期的。”
“啧啧,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可惜了柳仙子那张脸,要给这帮废物陪葬。”
议论声如同毒刺,密密麻麻扎来。
柳如烟目不斜视,走在前方,背影孤傲而决绝。
萧战、林婉儿、韩风紧随其后,面色沉凝,将一切污言秽语摒除在外。
陈实走在最后,两股战战,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杂役服。他死死抱着怀里那点“家当”,小灰在他领口里不安地钻动,啾啾低鸣。
【幸运光环超频运转…稳定性:极低!警告!】
擂台的轮廓已在眼前,玄阳宗五人早已傲立其上,周身烈焰灵气升腾,扭曲空气,为首一人,正是方才在院门口嚣张的那名弟子,此刻正抱着臂,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巨大的防护光罩正在缓缓升起,隔绝内外,也仿佛隔绝了生与死。
陈实抬头,看向那被光晕模糊了的、南荒修士所在的看台方向,虽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里有无数道目光正死死盯着这里,期盼着,祈祷着…
他又看了看前方那四个伤痕累累却挺直了脊梁的背影。
一股极其荒谬又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一个只想扫地吃饭苟到天荒地死的死胖子,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推到了这南荒存续、荣辱系于一线的鬼地方?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点灵米饼渣,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甜味很淡,更多的是糙口。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团队气运连接稳定…幸运光环超频运转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光罩,彻底合拢。
裁判长老冰冷的声音响彻全场:
“团队战,终战!青云派,对,玄阳宗!”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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