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朝大队部走去。
秋燕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才听书时她就注意到这几个小子交头接耳，肯定有事瞒着她。
虽然秋燕是个女孩，性格却像男孩一样爽朗大胆。
她对老李婆子说：“奶奶，我跟他们再玩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悄悄跟在小三子、虎子和二小身后，想听听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到了大队部门口，这几个孩子停下脚步，低声商量起来。
秋燕躲在拐角处，竖起耳朵仔细听。
虎子先说：“桃园结义多好啊，拜了把子就是兄弟！咱们也结拜吧！
虽然不指望以后去打仗，但得像关羽、张飞那样，有好吃的一起吃，有活一起干，多好！”
二小听了笑道：“你还结拜呢，话都说不利索，还‘关飞张宇’？那叫关羽、张飞！刘备呢，傻啦？”
小三子插嘴道：“关你个头！是刘备、关羽、张飞！哎，你们最喜欢谁啊？”
虎子和二小异口同声：“张飞！”
三子却说：“我喜欢关羽！没听王老师说吗？关羽是丹凤眼。你们看，我不就是丹凤眼？”
虎子和二小一听，顿时坏笑起来：“你那哪是丹凤眼，就是个小眯眼！单眼皮！”
听到这儿，秋燕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子吓了一跳，忙问：“你们听到没有？好像有人！”
另外两人却笑得前仰后合，虎子更是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二小边笑边说：“拉倒吧！哪有人？我俩一笑你就不自在了，不好意思了吧？还非说有人！”
三子有点挂不住脸，大声说：“别笑了！说正事！
刚才听书时说结拜，到底咋弄？咱得弄得像模像样的。”
那两个小子问：“你说咋弄，三子？”
三子想了想，说：“咱们也得找个地方结拜，还得弄点酒和吃的摆上，烧香磕头才行。”
虎子皱眉道：“人家是桃园三结义，咱们上哪找桃园去？”
三子挠挠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没有桃园，咱们就在菜园结拜！
‘菜园三结义’，听着也挺牛！”
他接着又说：“不过咱们得用酒和吃的，还得烧香，可不能在自己家菜园，不然非得挨揍不可……
要不明天去找小秋燕，用她家菜园，你们同意不？”
那两个小子一听，纷纷说“同意”。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不同意！”
这下真把三个男孩吓了一大跳。
正害怕着，却见秋燕从暗处走了出来。
三子有些不悦：“不至于吧？又不用你拿东西，就用一下你家菜园，怎么这么抠呢？”
秋燕却摇头道：“我不同意的不是用菜园——
菜园可以用，我还能从我奶奶那儿偷几根香。
我不同意的是你们三个结拜却不带我！你们应该带我一个！”
她话音未落，三个小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虎子笑得几乎在地上打滚，三子也笑得岔了气，捂着肚子语无伦次：
“哎、哎呦……你真能闹！桃园三结义是三个人，你要来就四个了！
而且那都是男的，你是女的，怎么跟我们结拜？
我们是大哥、二哥、三弟，到你这咋整？四妹？哈！你有病吧？
跟女的结拜那不是兄弟，是两口子吧？我们才不跟你结拜！”
就在他们笑得前仰后合之时，秋燕却一脸正色道：
“我告诉你们，我就是要跟你们结拜兄弟！而且我不是要当四妹——我要做大哥！
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告诉你们家长去！
你们作妖，还要偷家里吃的，偷着烧香磕头，这事准黄！
小三子，你不怕你妈掐你大腿里子？”
这话一出，小三子顿时傻眼了，另外两个也呆若木鸡。
拿王老师讲的故事来说，这简直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女程咬金”！
看到秋燕坚定的眼神，根本没有商量余地，这可咋整？
虎子和二小都看向小三子。
三子眼珠一转，说道：“行！四个人结拜也行，但凭啥你是大哥？
咱们得靠真本事！就比摔跤，最后谁赢了谁当大哥，你们说行不？”
虎子和二小一起起哄：“好啊！好啊！”都不怀好意地看向秋燕。
谁知秋燕也不是好惹的，她淡定地说：
“那你们三个先比，谁赢了我再跟他比。最后赢的人就是大哥！”
三子一想也行，反正他们三个也得打擂台才分得出高低，等赢了那俩再对付秋燕，
“哼，我一只手都能赢她！”
于是他说：“好吧，那咱们三个先比！”那两个也只能同意。
三个小子就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噼里噗噜地撕巴起来，
扭打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分出个胜负。
秋燕见状说道：“我看呐，咱们先定谁是老大，然后让老大来分老二、老三、老四，这样最省事。
你们撕巴半天也没结果，累够呛了吧？”
三个孩子一看也没别的办法，打了半天也没分出高下，只好按秋燕说的来。
他们问：“那你说怎么选老大？”
秋燕眨眨眼：“我想选我自己！”
大家当然不同意，纷纷嚷道：“你还老大？顶多就是个张飞！”
三子问：“小秋燕，那你说咋选？咋定老大？”
秋燕胸有成竹地说：“摔跤一晚上也选不出来，咱们就比‘狠’！谁最狠，谁就当老大！”
这句话把三个小子说蒙了：“咋比狠啊？拿刀砍啊？”
见大家一脸茫然，秋燕指向大队部的铁门：
“你们看那铁门了吗？谁要是敢用舌头舔这大铁门，谁就是大哥！”
三人更懵了——他们都舔过。
在东北农村待过的孩子，十有八九都舔过大铁门。
那滋味，舔一下舌头就得掉一层皮，疼一个星期都好不了，谁还敢再试？
正在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秋燕又说：
“你们不敢？那我敢！我就是大哥，行不行？”
三个小子坏笑道：“行啊！那你就舔吧！我们看着！”
只见秋燕走过去，把嘴巴贴近大铁门。
三个男孩都不敢看，他们知道那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秋燕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伸出舌头就舔了一下、两下、三下……
小三子一看，赶紧喊道：“好了好了！别舔了！你是大哥！
你再舔下去，你奶奶和我妈非得削死我！大哥在上，受二弟一拜！”说着躬身作揖。
这时虎子和二小不干了：“凭啥你是二弟？我还想当二弟呢！”
几个人吵吵嚷嚷的，秋燕却用手捂了下嘴，好像从嘴里吐出什么东西，但天黑谁也没注意。
她开口说道：“你们都别吵！我看这样，现成的排行：
二小本来就是老二，他就当二弟；小三子在家里排行老三，就是三弟；
虎子你没有排行，就当老四。就这么定了！
你们要不同意，要么也去舔铁门，要么我就告诉家长去！”
三人一听，也没办法，愿赌服输吧，不然传出去多丢人？
于是他们商量好，后天上午去秋燕家结拜。
之所以选后天，因为那天是阴历十月十五，也是三子的生日，有纪念意义。
大家分好工：秋燕从奶奶那儿偷三根香；
三子偷爷爷的半瓶酒，再带三个馒头；
虎子和二小负责弄点肉——他俩打算用弹弓打几只麻雀，烤好了带来；
秋燕说：“那我再把我奶奶的山楂罐头和槽子糕偷拿点，谁让我是大哥呢！”
于是在那年冬天的十月十五，他们举行了自以为非常隆重的“菜园四结义”。
最终的排行是：大哥小秋燕，老二是二小，小三子行三，虎子是老四。
原本是三个男孩子想学“桃园三结义”，结果被一个女孩搅局，还当了老大，成了“菜园四结义”。
大家听到这儿，可能以为是我瞎编的，但这其实是真事——因为笔者就是参与者之一。
到现在回老家，还有人叫我“老三”。
可能有朋友会问：小秋燕怎么敢舔铁门呢？小姑娘舌头更嫩，怎么就没事？
等后来长大了，秋燕才告诉大家：
原来当小三他们几个摔跤定老大时，她就悄悄把一个绑马尾的宽头绳套在了舌头上。
再加上天黑看不清楚，就这么蒙混过关，“骗”了一个老大当——一当就是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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